段白焰抿唇不語。
從那時起,他不僅僅關注姜竹瀝,也開始觀察她身邊的人。
他好奇這個家庭,就像好奇一件精密表盤的內部構造。
毋庸置疑的是,姜竹瀝和明含關系很好。
他偶爾疑惑,更多的是嫉妒。
“與其說是喜歡明含”姜竹瀝被他勾起回憶,苦笑,“不如說是惺惺相惜。”
她放棄跳舞,母親就將夢想轉嫁到了明含身上。
她在明含身上看到小時候的自己,一圈一圈地在練功房里轉圈,老師打著節拍,落地玻璃倒映出窗外碧藍的天。
音樂,教學,舞蹈甚至是母親的苛責,都與她小時候經歷過的一模一樣。
明含是另一個她。
“以至于”姜竹瀝說得艱難,她從沒想過,她的小妹妹會以那樣極端的方式,在舞臺上結束自己的生命,“我常常后悔,明明可以預防我卻沒能攔住她。”
她們那么相似,連怕的事物都如出一轍。
怕被控制,怕受批評,怕被拋棄。唯一的不同是,她早早放棄,而明含在她未完的路上,代替她走了下去。
小公主跳完最后一支舞,在變成泡沫之前,將匕首捅向自己的心臟。
連自殺都像盛大的獻祭。
“你和她是兩個人。”段白焰及時打斷她,“你們不是對方的替代品,她也沒有替你去死。”
姜竹瀝垂下眼,輕聲“我知道。”
可這件事讓她變得猶豫。
她好像在這時候才察覺到,她與周圍每個人的命運都休戚相關,她害怕給人帶來糟糕的影響,甚至極端地想要切斷一切。
住到波士頓之后,人生地不熟,她仿佛回到嬰兒時期,靠回避來解決問題,靠回避來逃避傷害。
反而讓她充滿安全感。
段白焰覺得,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可是還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了。
他沉默半晌,握住她的手。
十指相扣,他一直認為這個姿勢代表熱愛,能讓人有安全感。
姜竹瀝卻下意識地想將手抽回去。
“能不能再試試看”他不愿意被她掙脫,壓低聲音問。
夜色無聲地蔓延,姜竹瀝身體僵直,沉默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輕聲說“對不起。”
姜竹瀝和段白焰一人占一頭,像壁虎一樣貼在墻壁上,閉目小憩。
據段白焰說,圓形的坑,直徑最長。
兩個人這樣面對面各自貼著內壁,就能保持最遠距離,不跟對方產生任何呼吸上的交集。
她信了他的邪,非常配合地遠離了他。
后半夜,姜竹瀝昏昏欲睡,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竟然聽到低低的哮鳴聲。
她猛地睜開眼,果不其然,見段白焰同志痛苦地捂著胸口倒在地上,再一次蜷成了蝦米。
山中夜里溫度低,洼地里空氣又泛潮。他剛剛說話就帶鼻音,犯病幾乎是必然的事。
姜竹瀝摸遍他的外套口袋,沒摸到藥。
她氣瘋了“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不帶藥別出門”
以前她跟他同居的時候,會檢查他每一件衣服的口袋里,有沒有裝藥。
可現在她沒辦法再照顧他。
他就開始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