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竹瀝有些迷茫。
本質上來說,她和段白焰都是矛盾體。
她的矛盾體現在,她一直在原地踏步,感性不允許她遠離他,理智卻又不讓她靠近,一遇到問題,她首先想到的解決方式就是逃跑;而段白焰的矛盾體現在,在一起之前,他表現得還勉強能算是個正常人,可一旦進入或者靠近戀愛關系,他就會變得任性,自私,焦慮又不可控。
好像兩個人都是在一步一步脫掉面具,露出本來面目。
她曾經為此疑惑,大學老師告訴她,戀愛關系會讓人在精神上重回嬰兒時期,處理不好家庭關系的人往往會傳承這種悲劇,所以戀愛中暴露出來的大多數矛盾,其實都來自童年傷害。
所以她一直在努力理解段白焰。
可當她自己受到傷害的時候,她無法自我消解,幾次三番流露出想要通過交流解決問題的念頭,又每次都被他冷漠無情地駁回。
姜竹瀝沉默半晌。
她深吸一口氣,小聲說“我不想。”
段白焰微怔,眼里的光一點點熄滅下去。
“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沒有關系。”她微頓,聲音細且小,“跟你無關的意思是,雖然喜歡,但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牽連,我也沒有給你任何傷害我的權利。”
他說得沒錯,她擅長自欺欺人,也比過去更加擅長逃避。
她甚至為此發明了新的自洽方法,在他和自己之間樹立高墻,用“我的喜歡跟你無關”,來抵擋親密關系可能會對她造成的傷害。
她手心發涼,段白焰舌根發苦“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姜竹瀝沒有說話。
分開的這些年里,午夜夢回,她一遍又一遍地想起跟他分手的場景。
里場景襯托都是假的,那日沒有連綿的陰雨也沒有密布的烏云,她不需要濕淋淋地站在雨霧里,可憐地看著他,像一條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那天天氣好得令人發指,晴空萬里,有人提著花籃果籃來探病,有人推著輪椅出去散心,還有很多穿著條紋病號服的病人在樓下花園里曬太陽。
全世界都欣欣向榮。
只有她一個人,坐在長得看不見底的走廊上哭。不停有人來給她送紙,熊恪帶著一群黑衣大漢,慌得手足無措,圍成一圈商量怎么安慰小姑娘。
她一邊哭,一邊分神去感謝他們。
到后來頭腦都變得混沌,等段白焰真正醒過來,她聲音已經發啞。
她的手扣住他的手腕,最后一次,乞求般地小聲問他“我們能不能談一談”
段白焰半靠在床上,唇角蒼白,精神不濟。
他深深地,長久地望著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伸出手,以一種默然決絕的姿態,一根一根地掰開她的手指。
那時候,姜竹瀝就知道。
她和段白焰永遠結束了。
他放棄了她。
段白焰陷入沉默。
“我一直以為。”他說得很艱難,“我才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所以也許是
姜竹瀝想。
他們兩個一起放棄了對方。
這樣一想,她更難過了。
段白焰也很難過。
大魔王的古堡里,悄無聲息地彌漫起一股悲慘的死亡氣息。
良久,直到姜竹瀝手腕發麻,她才忍不住,發出小聲的囁嚅“我不想被放棄第二次也不想被綁起來。”
段白焰如夢初醒。
他喉結微動“不是我綁的。”
聲音里透出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慌張。
姜竹瀝不信“”
“是周進。”段白焰冷靜地將鍋推出去,“為了節目效果。”
“那你倒是放開我。”
段白焰不再說話。
他伸出手,抿著唇,用05的減慢倍速幫她松綁。
姜竹瀝皮膚很白,手腕又太細,肌膚顯得格外脆弱。哪怕只是平日里做飯時不小心在手上留個小刀口,疤痕都會留很久才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