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里?”
“去華盛頓街。”
西澤皺眉,“唐人街。”
“大舞臺有中國戲,今晚放映《夜出》。一起?”
“絕不。”他拒絕得斬釘截鐵,“這輩子也不會踏進那種狹窄街道半步。”
“那么,冰箱里有啤酒。”安德烈想了想,補充道,“捷克產。別出門去,這里不是香港了,小心被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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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步出移民站,直至看見那鐺鐺鐺向她駛來的紅色有軌電車開始,淮真心里就癢癢地,涌動著莫名的雀躍。
這可是……電車哎。
哈爾的移動城堡那一種!去里斯本的列車那一種!舊金山最永恒的鏡頭!
淮真在外頭吹了會兒風,覺得有些涼,沒等到車啟動便進車里來坐在羅文身邊。兩名年輕人攀在纜車窗外,那趟纜車便一路載著她們離開移民站的大道,穿越郁郁蔥蔥的森林。森林邊緣漸漸露出一星半點海灣的影子——太陽尚未出來,綠色島嶼外頭,大霧籠罩著整個峽灣,茫茫一片白的外頭,遙遙望見遠處淡藍色的海洋,一座白色的城市便從霧與海的盡頭露了個頭……
淮真就這么一路從森林看到海,臨到下車,嘴里仍哼哼著不知上哪聽來的美劇插曲小調。
售輪渡票的探出頭來,頗為熱情的說:“去哪一個碼頭太太?帶女兒第一次來sanfransis吧太太?趁著天色還早,去內河碼頭早市買酸面包,再回家吃早餐也不晚的……”
羅文非常堅定的支付了兩張前往漁人碼頭船票的費用。
淮真扯了扯羅文衣角,可憐巴巴地故意說道,“娘,我餓。”
羅文掃她一眼。
排在隊伍后面的紅發女士察言觀色,笑著說:“太太,你看,你女兒是不是也饞了?”
羅文似是有些心虛,對她扯出一點僵硬的笑:“你爸爸和姐姐還在家中等著,好幾個月沒見了,還是得先回家去。”
一邊說著,一邊拽著淮真往碼頭上趕,看得出羅文是真的很急。不知是急著回去看一看數月未見的丈夫與女兒,還是急著回唐人街跟老鴇掰扯到底該如何解決她這大麻煩。
淮真忍著笑,心想,這么窩囊的拐子,這么淡定的被拐少女,這世上再也沒有這么離譜的組合。
兩人恰巧趕上一班名叫enissuferry的輪渡。這趟輪渡不必經停蒂伯龍,可以直達舊金山市區的北灘。船上已經擠滿人,離奇母女組合只好在人聲鼎沸甲板欄桿旁倚靠著。片刻之后,一聲嗚咽,馬達卷起滾滾白色浪粒,將輪渡向北面緩緩推去。
啟航沒一會兒,便聽見羅文在耳旁告誡:“圣佛朗西斯科城遍是洪爺眼線,連州警察也敬他三分。你想逃跑,除非逃出加利福尼爾亞省,否則天高地遠他都能將你捉回來。你好自為之。”
淮真聽在耳朵里,心想,我哪敢啊。
其實這一路她也不是沒想過要逃跑的可能。但這里不比她自己的國度,憑空冒出的一個大活人,沒有公民身份,不可能有任何合法學校或者工作場所可收留。她也并不認為姜素那老奸巨猾的人精會對她如此疏于看管,僅僅只留了看起來戰斗力并不比她強多少的羅文跟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