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用英文回答他:“日本町一些店鋪有……中國城店鋪也能購買,但是構造不是特別一樣。”
“有沒有那種……”他放下紙傘,微微瞇眼,雙手描繪了一下,“上面有一條龍的?”
云霞愣了,哈哈笑,“那有很多啊,中國城到處都是。”
“謝謝。”他好像確認什么事,微笑,又闊步離開。
待他走遠,云霞做個鬼臉,“這白鬼看起來好難相處啊!但是性格很有意思。”
淮真呵呵笑了兩聲。
云霞接著猛拍她肩膀:“不過好帥!”
淮真轉移話題,“我以為你們在街上敲鼓。”
云霞道,“剛走到唐人街,舞獅隊伍來了,老師叫我們先休息一下,不能搶風頭。”爾后笑著補充,“早川說他撐著一把花紋非常顯眼的紙傘在街邊等我,多虧了他,一結束,我立刻看到他,跑了過來。剛才在路邊看見幾個很漂亮的高個白人走過來,走近一些才看到你,然后我拉著他悄悄來了,在后頭等了好久——剛才我還以為你男友是那個金發碧眼的帥哥呢。”
淮真拉拉她,問道,“知道中國龍的洋紙傘在哪里有賣嗎?”
云霞笑著眨眨眼,“知道啊,在隔壁,我帶你過去?”
她點頭。
云霞轉頭與早川耳語幾句,他轉頭攜上紙傘,三人一同出門。
洋紙傘的遠東風情實在太足,每逢節日盛會,必然會擺在游客禮品店鋪門口最顯眼的位置。三人立在門外,稍稍仰頭一看,便看見鋪門上方掛著一場排。
有撐開的,也有合攏的。
淮真一眼就相中一柄描繪一只穿山越海的金色騰龍的藍色紙傘,上面標著三十美分的價碼。
早川見狀,試圖取下去付錢,被云霞制止。
她飛快摘下紙傘,向門口老板娘詢問價格。
淮真在一旁解釋,“云霞和中國城每個人都認識,會比外來游客便宜很多。”
“我知道。”早川微笑著,英文發音很好,并不生硬。過了會兒又說,“白人比華人貴一些,如果是日本人來,或許會賣五十美分。”
淮真有些尷尬笑笑,“我感到抱歉。”
“沒事。三藩市華人與日本人一向不和,令美國人都咋舌。”
兩名青年留學生從淮真與早川跟前走過,打量著穿著傳統中國服飾的少女與傳統日本服飾的日本少年,爾后帶著問責目光,將淮真盯緊。
緊接著向她走了過來,并不十分友善,甚至連笑都沒有笑一下,立刻以國語,帶著拷問的語氣問道:“我能代表留美學生問一問唐人街一個問題嗎?”
淮真笑笑,以國語回答,“你請問。”
仔細想了想,又補充道,“但我不確定自己能否代表整個唐人街。”
那人聽得她流利國語,詫異一陣。
緊接著又嚴肅了臉,滿帶學究氣的發話:“你們為什么要將黃柳霜的照片張貼在這么顯眼的位置?”
淮真道,“為什么不能?”
“她在電影里扮演下等妓|女,蝴蝶夫人式角色,衣著暴露色|情,像是個供白人消遣的東方玩物。你知道嗎?幾乎所有華人應該批判她,而不是追捧她這樣的形象。我們十分反對以她的形象代表東方,東方也絕對不是這一類低等華工、黑|幫勢力、洗衣鋪的女兒、與紅燈區妓|女能代表的。這是在丑化東方。”
一席話擲地有聲,讓淮真啞然。
她反問:“那你認為什么能代表東方?這里住著的,可全是華工,洗衣鋪老板與他們的女兒。他們的國家沒有能力保護他們,逼不得已,他們只能組建一個又一個幫派,用以自保,用以謀生,用以對抗白人的歧視法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