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卿是離開舊金山了,還是不在人世了?
不過她很快就明白了,一定得是后者。寧愿得知消息是她死了,也好開始新生活。否則,一輩子牽腸掛肚,無時無刻都在找尋,無時無刻都掛念:夢卿現在在哪里,挨餓受凍了嗎?有沒有吃飽飯?受人欺負了沒有?睹物思人,一輩子無法痊愈。
淮真問他:來人有說他叫什么名字嗎?
小伙想了會兒才說:給掌柜的留了個電話,像是說過姓孟。
所以也許不是本人,也許是他是隱瞞身份前來的,也許是不想鬧出太大陣仗,也許是因為懷疑洪家的說辭。
于是淮真問他:能否托掌柜轉告他,鐲子是一名太平洋郵輪的船員送來的?如果他在再細問,就說有多嘴問過幾句,是個在船上染疾去世的華人女孩,到埠無人認領,就近安葬在圣何塞華人墓,沒有立碑。至于船員,是個白人……
小伙說,知道知道。白人嘛,都長一個樣,誰知道是誰?
淮真問他:你們掌柜會愿意按我說的告訴他嗎?
小伙說:她就是貪財些。
淮真點點頭。
小伙說:你是現在跟我去見見她?
淮真說,我手頭暫時還沒錢,得去取。
小伙說:沒事,你慢慢來,我去同掌柜對一對說辭,免得他來早了。等他走了,我再來找你,告知你他都說了些什么。
淮真點頭,說你順便問問掌柜,連帶贖回鐲子,我該給她多少錢。
小伙有些抱歉,說,按說這事不將掌柜摻和進去,你拿三百美金就能將它要回去。他來得急,我答得急,就沒多想。
淮真說,我本該更早一點將鐲子贖回來。
小伙說那我不耽誤功夫了,這就快去快回。
等到過了晌午,小伙才又氣喘吁吁跑來。
淮真請他坐,他不肯,說得趕著回去,立在洗衣鋪門墻邊低聲說:“無論如何,明早以前你一定得去一趟當鋪。早晨我去晚了,那人大早就來等在門口了。他問我掌柜呢?我說還沒來,請他等一等。等到后院和掌柜對好說辭,掌柜將你那番話都講給他聽了。他想了一陣,便問鐲子多少錢能賣給她。因我講過鐲子是留給你的,又因您還沒給她錢,掌柜便同他說這鐲子她自己也喜歡,不賣。哪知這人一路往上抬價,講到六千美金時,面紅耳赤的同掌柜說,‘這鐲子對他而言很重要。他是個商人,不到窮途末路,絕不會說什么東西對他而言很重要。’又請掌柜再三考量,想好給他打電話。”
有一瞬淮真覺得,黃掌柜要當即就將鐲子賣給了他,倒也算物歸原主。但仔細想想,又覺得自己這么做實在不太仁道。
淮真便問他:我該帶多少錢去贖回鐲子?
小伙說:我跟掌柜說按理應當照三百美金原價退給你,但掌柜一直氣不過,說早知他一開價一千美金就賣給他了,我同她講了好久,才同意五百美金,由您贖回。
淮真立刻答應,說我先去取錢,然后去當鋪找掌柜。
開春后存在富國快遞的一百美金定額剛到期,加上年節前三百五十美金股票,還有手頭一點零錢,零零散散有個五百余美金。柯達最投資派拉蒙電影膠片,正是賺錢的最好時候。在這時候拋股票,還不如當初存定額。
不過她仍將所有股票套現了,著實心疼了一路。
為了小心起見,她是從當鋪后門去的。黃掌柜在柜臺后將五百美金現錢點清,將鐲子擦拭干凈,放到桃木盒子里遞給她。
淮真看一眼,便將盒子合上了
掌柜說,“你不認一認是不是那一只嗎?”
淮真說,“掌柜沒將鐲子六千美金賣給別人,一定不是個貪財失信之人。”
掌柜就笑了,“他第一次出一千美金,我立刻就想叫他:錢拿來,東西拿走!”
淮真對她感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