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一聲接一聲跳動的西班牙語里,大駁領將報紙沿邊線一絲不茍地對折起來——他他媽的一定是個該死的強迫癥——那一刻他心里這么想著。
然后他看見他的女孩站櫥窗外,對這該死的強迫癥敲了敲窗戶玻璃。
那一刻餐廳里所有東西都模糊了,又清晰起來。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
西澤發誓,接下來的兩分鐘,一定是他這輩子最糟糕的兩分鐘。
那個中午,凡是到過這家冒牌
odebot校園小餐館的人,都會看見一個臉色奇差,一頭亂發,且衣品糟糕的白人撥開人潮,試圖走向他日思夜想了整整半個夏天與一整個秋天的女孩時,那大駁領一早看出他的意圖,伸手過來,將他攔住。
西澤頓下腳步,目光落在他臉上。伸手,正了正華人略有些粗壯的脖頸上系歪了的兩粒紐扣。
他抬頭,對上華人男子略有些詫異的目光,笑了一下。
而后猛地,對準他下頜就是一拳!
男人伸手一擋,截住他的手臂的瞬間瞪大眼睛。
一聲痛呼之后,華人男子捂著肚子,微微弓起身體。
西澤躬下身對他說,“sheisygirl”
(她是我的姑娘)
他說罷轉身,突然就對上那雙疏淡的黑色眼睛。
“howulditbe…”一個對視之后,一陣酸澀從心底涌上來,他聽見自己聲音都在顫抖地,用只能兩人聽見的聲音,低聲問她,“atstaid8000foralovelynight,datgwithanotherguyjtafterthreeonths?”
(怎么可以,共度一個美妙的夜晚之后付給我8000美金,三個月又跟另外一個男人約會?)
話音一落,她在人群后退了一步,掉頭就跑。
幾乎同一時間,有人從后面拽住西澤的胳膊,阻止了他立刻追上去。
他反身又是一拳!
但這一次拳頭立刻被擋住了。
華裔青年示好的笑了一下,說,“抱歉,有件事我必須先告訴你。他父親希望我們約會,今天早晨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但是見面問好后的第一句話,她就告訴我,‘很抱歉打擾你,但是在這之前我想告訴你,我每個禮拜日都會回家等電話,雖然我一直沒有等到。雖然我不知道我會等到哪一天,可是只要他出現,我想我會毫不猶豫去他身邊。’所以你知道嗎,這只是個失敗的約會。但我們達成了共識:既然我按照她父親與我嬸嬸要求的,出現在她公寓門外,也有義務在下課以后,送她回家……”
西澤腦中有短暫空白。
然后心臟突然劇烈跳動起來。
他松開華裔青年,揉了揉手腕,立刻轉身大步走出巷道。
十二點整沒有電車。
他下意識沿著來路追過去,幾分鐘后,便望見街邊那個單薄的小小影子。
昨夜被風刮倒的樹干橫陳在街道上,每走上一段路,她都得小心翼翼,手腳并用地爬過樹干。
幾次怕她被絆倒,西澤快步追上去,但沒有立刻靠近她,怕再走近一點,她又會立刻從他身邊跑掉。
他想過無數次,不是現在,還能是什么時候?
二十年?二十年我已經四十歲,四十歲時兩鬢斑白的老頭,拄著拐杖出現在你的家門外,看見一個俏麗的華人婦人,卻不敢上前追求?
到那時,你會答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