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湖沙漠早過了,如果不是窗外的夜漆黑冰冷又潮濕,便不會顯得窗內擁有壁爐的世界溫暖得令人上癮。
所有外部的困境被排除之后,身體的不適就在這時候突顯了出來。淮真時不時伸手用掌心揉膝下的心海穴,和他漫無目的的聊天。
聊天內容包括險些被她遺忘的煙槍寡婦——“丈夫死于尼古丁吸食過度,美國有很多這樣的太太。”在淮真對奴南太太表示惋惜時,西澤又安慰她說,奴南很早就加入了衛理公會,所以別擔心她會感覺寂寞,你看她甚至都沒有養貓。
于是淮真又覺得開心了點。
緊接著她不得不回答自己從哪里學的這種復雜詞匯——“我還看過勞倫斯另一本《戀愛中的女人》。”雖然看的是中文版,但她不信全文里沒有出現過|orngrahic。平心而論,這類書籍在這個年代本身就可以稱之為|orngrahy
漫無目的聊天途中,他自然而然的將她一條腿架在他腿上,用拇指的代替她重復這個揉按穴位的動作。
一切使得淮真莫名想起“飽暖思淫|欲”,即使這成語原本用意遠比這寬泛多了。覺得今晚特別浪漫,搞不好也是這個原因。她費了點力氣跟他解釋這個成語——人吃飽了就想嘿咻——翻譯水平和她平時口語講話時濫用英文書面詞匯的水平可以媲美。
西澤想了想,說其實是,adolorid’aoureengueur
她不懂法語,但法語節奏實在太好玩了,非常好分辨。
她問那是什么意思,他說是另一個寫過一本著名十四行詩的法國詩人說的,跟弗朗西斯“愛令智昏”差不多。
其實對西澤,她心里有點可惜。如果他生在中產之家,父母會為他的天賦欣喜若狂,并放手讓他去做一切他喜歡的,而不是覺得不論他將來獲得了什么成就,都不如一份家業來得重要。所以對西澤來說,放手去追求一點喜歡的東西才顯得才會比常人更覺得難能可貴。
她莫名想起《霍亂時期的愛情》,“我對死亡的唯一恐懼,就是沒有為愛而死。”淮真覺得他會很喜歡這本書。也許哪天她可以跟他私底下講講,然后等半個世紀后他拿起這本書就立刻會發現自己的秘密。除此之外,她在腦海里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出半句文縐縐的話。
她試探著說,“你從沒問過我為什么來美國,或者來美國之前都在做些什么……”
他說,“假如你認為非講不可。”
她盯著天花板仔細想了想,“假如我說,我人生篇章從在電梯里聽見你講話那時才開始,你會相信嗎?”她用的說法的是anewstoryunfoldylife。
西澤問她,“whatdidisay?”
她想了想,一時想不起那段調侃灣仔妓|女的廣東話原文。
他說,“那么一定不是什么好話。”
淮真很誠懇的說,youlooksanatthefirstsight(你看上去就很刻薄
他也不打算否認。他確實很刻薄。
然后淮真又說,“但我是說真的。”
膝蓋上被他摁的很舒服,只覺得犯困。壁爐真好,她想著。還有西澤。
昏昏欲睡時,她聽見西澤說他將所有行李都從車上拿下來了,以防在入內華達境的檢查站時有人看見了車牌。八十號公路附近要找一輛車太容易。實在不行,也許我們只能去搭乘灰狗巴士。
她點點頭說好。
緊接著他說,“然后我發現了一些別的東西……”
“嗯……什么?”
“二十多粒硬幣從包里掉出來落到地上……拾起來時才發現原來只是硬幣大小的金屬盒。”
西澤將她腿放下來一些,以便湊近來觀察她的表情變化時不至于將她壓著。
她聽見他用那種讓她耳朵癢癢的語氣,一本正經的問,“你想和我做|愛嗎?”
淮真瞌睡就這么醒了大半,但腦子仍像漿糊似的,沒法像平常一樣好好答題。她覺得西澤實在太狡猾了,明明知道她困到不行,所以專誠揀她神思飄忽的時候發出這種靈魂拷問,搞不好可以得到他最想看到的反應。
西澤又說,“或者說你是給別人準備的,因為好像不是我的size。”
淮真正想反駁說,我他嗎怎么知道你是什么size,你又不給看。
然后她發現自己確實知道,因為她摸到過。她只好閉嘴,使出自己畢生演技努力裝睡。
但是她知道自己臉紅了,而且西澤一定在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看。
室內安靜了不知多久,直至她聽見他起身用灰鏟將木頭鏟進灰桶,之后扶著她的膝彎兒將她抱起來離開起居室。
被她放到臥室床上時,腦子里還在想公主抱進房間究竟是哪本巧取豪奪的霸總小說情節。哪知身體一沾到床,不出幾分鐘就沉沉睡過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