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店的時間,他兩沒事都回去頂層的預展逛逛。同一天最終競拍的有一些熱門商品,兩組是照片,一張是之一濱谷浩拍攝的一組銀座咖啡廳女郎側影,還有一張是北歐裔攝影師在南歐拍攝的葡萄牙小修鞋匠的照片,據說前者估價兩千美金天價,而后者能以上萬美金天價成交。
淮真一邊聽拍賣公關經理解說,一邊心里盤算著是時候了解一點攝影知識了。可是照相館價錢太高,等歐洲戰局穩定以后,也許能托人弄一臺萊卡回來給唐人街的大家留影作紀念。
小作坊提琴并沒有太多人關注,不過淮真并不擔心,如果寄回上海競拍,售價只會更高,只是報關、委托國內代理以及美金匯率兌換會比在美國競拍麻煩一些而已。
第三次去預展是在競拍夜之前,拍賣公關經理突然來跟西澤說,有個買家想和他私底下談一談,希望他能到預展旁的私人茶室去一趟。
西澤警惕地問她:“只有我?”
公關經理尷尬地笑了笑,對于這個問題似乎不知該如何啟齒,想了想才說,“他不是對于所有人都那么的友好,所以……”
聽這意思大概是排華。來預展的買家多是從別的州飛來華盛頓的,有排華者也正常。
兩人商量一陣,淮真仍決定讓他去,萬一價格很好呢?
西澤跟公關經理走開之后,淮真在預展廳兀自溜達了一圈,最后停駐在一只和田墨玉、貓眼石、坦桑石、金礦石和紅瑪瑙打磨的行星項鏈旁。從第一天起她就覺得這項鏈很有意思,也和西澤提起過,如果一會兒他出來,應該知道自己在這里等他。
在多寶行星項鏈旁站了一陣,有個著中年人走過來,站在她身旁看了會兒項鏈,說,“這項鏈倒是有趣?”
中年人的絲質西裝熨帖筆挺,講美式英文,聲音渾厚,彬彬有禮。
淮真對他笑了一下,說,“是有趣,材質、做工都上等,但價格不是我能承擔的。”
中年人看了眼三百美金起拍價格,說,“假如能在一千美金之內拿到它,絕不會虧。”
淮真搖搖頭。
他說為什么不?
淮真說,“我是華人。”
中年人道,“賣到上海,價錢只會更高。”
淮真反問,“您想競拍它嗎?”
中年人道,“我只是陪人前來,并沒有競拍打算。”
淮真嗯一聲,說,“華人講五行風水,佩戴在身上的飾物也有講究,圖一個養人,開運,財來。這只項鏈,盤上木海沖,月海刑,金水火土大十字,是極兇惡的排布法。沒有哪個信風水的華商會自己佩戴,除非有陰暗之人想讓仇人活得艱險無比。”
中年人笑了一笑,大概覺得這說法荒謬。
她接著又說,“但你們當然不要緊,你們也不是迂腐迷信的華人。”
中年人顯然對她知道自己排華很詫異,突然問,“你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