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光有點晃眼,低頭去解牛仔搭扣時,他才終于回過神,覺察到她熱到背心濕透也不肯脫掉長袖長褲,只是因為身上斑駁密布的紅痕。
她更加不想搭理他,拿被子將自己兜頭罩住。
看她這樣,他莫名開心得不行,鉆進被子,摟著她不讓動彈,卻像做游戲,吻從眉心沿著鼻骨下來,快碰到嘴唇時被她推開了。
他不管,接著往下,一氣呵成,像只餓狼。白瓷似的光潔,不曾給他設任何阻攔。
腿兒還沒緩過來,一用力便不由自主打著顫,于是慌忙抵抗了一下。
他又折返回來親吻她的嘴唇。毫無防備的,骨節分明的修長滑下去,窺探到伊甸。
她一口氣上不去,堪堪從被窩里探出小半張臉呼吸,像溺水者撲騰出水面,抱緊的胳膊像抱緊救命的浮木。
窗簾沒拉,干凈透亮,太陽光讓人有些無地自容,像昨晚樹梢外的月。
昨晚又被回憶了起來。她想起汗濕的味道,整夜都是架空起來,在高處懸浮著,落下不地去,所以今天整個人都像踩在云里。
今天倒不如昨夜身體相契的那么兇狠,但也夠讓她視線散亂飄忽,眼里蒙上一層紗。
到底是不懂游泳,不剩多少勁的腿兒在水里上亂蹬了一陣。呼吸都時斷時續,更也沒力氣嗚咽,只無助的抱著手臂。
窒息感浮上來時,腳趾攥著一層潔白布單蜷縮起來。
他抽回手,一股甜腥味在屋子里漫散開來。
日頭很曬,她睜眼去看灼烈陽光,陡然想起昨天課上講的李爾王,覺得不知哪里出了差錯。天堂里搞不好沒有幸福,都在赤日下頭。
他在她額頭上親了兩下,伸手將她兜進懷里。
兩人躺在一塊兒,望著天花板上,被玻璃窗隔得整整齊齊的三扇陽光。
一時沉默,她醒過神來,想起什么,問他,“餓不餓?”
他看了她一會兒,“剛才不,現在有點。”
她想了想,“露西有請你吃早餐?”
他接著說,“不是那個。”
她想起他手仍臟著,起身,將床頭剝好,擱在茶杯里的鹵蛋掰成兩半,塞進他嘴里。
后半段的話給他噎沒了,艱難咀嚼吞咽大半顆雞蛋,只能沖她無奈地笑。
見他嚼了幾口,她接著將手頭剩下的喂給他,就著他胳膊躺下來。
充盈了陽光的屋里,蟬鳴叫從紗窗漏進來。
兩人無聲的對視了一陣,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第一次送我回唐人街以后,我家人都以為,這個小女孩,年紀這么小,失貞給一個白人,還得感激他救了我,真可憐……我姐姐還特意來安慰,想使我覺得,和男孩上個床,在美國并不是什么大事。”
他知道她沒講完,“接著呢?”
“接著叫我打工還債,早點同你斷了瓜葛。在唐人街做季家女兒,念書,工作,一樣可以過得自在。后來第二次去你家,一整夜沒回去,早晨六點到家,家人都沒睡。本來會挨罵,見我一路哭著回家,以為你離開三藩市將我拋棄,便又什么都沒講。”
他抓錯重點,“哭什么?”
第一次剛搞懂自己為什么心旌神搖,卻只能被迫接受立刻永遠失去他,怎么會不傷心呢。
但她故意說,“誰知道呢。”
他敲了她腦門一下。
她揉了揉額頭,接著說,“你走之后不久,民主黨突然贏了,撤銷了克博法案。他們怕我傷心,四處托熟人牽線搭橋,著急給我相親,一個暑假相看了好幾個有為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