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小宮女就把自己去叫人,卻意外聽得的那些閑話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不敢含糊半個字也不敢遮掩半個詞。
一眾女官宮女聽了個分明,都給唬怔了,這般行為失儀,言語放肆,在宮里可是難見的。況且背地里說閑話,竟還叫人偷聽了去,豈不是蠢到沒邊了
許皇後面色陰沉的聽完,頭一件在意的卻不是宮人說自己閑話這出,而是楚楠把那副緙絲畫兒給了范雪瑤這件事。她雖不大欣賞的來什么樂曲書畫,緙絲畫兒再好,在她眼里也就是件緙絲織物,這東西她不缺。
可這緙絲畫兒不是普通畫,也不是普通緙絲織物。而是定州進給皇帝的,數一數二的珍品。便是她再不會欣賞,這也該是給她的。
她心道官家若是不賞賜下去也就罷了,既是賞了,怎么能不賞給我,卻給了范氏那個小婦呢。那小婦再好,私下里尊她抬她罷了,這是什么模樣。僧不僧,俗不俗,成個什么道理。如今惹的人笑話,連這些卑賤的宮人都膽敢閑言碎語的議論我,若不顯顯能耐,日后我還如何立身自處
許皇後呆了半晌,尋思起來,不由人不生氣。賬本也不看了,把女官都叫了出去,然后又使人去拿那兩個“碎嘴長舌的宮娥”來。
如何嚴厲地處置了那倆管事宮女且不提,其后,許皇後心里不快,思來想去,怎么都覺得這回不能裝聾作啞。現如今連別苑的都說她這皇後沒有中宮的威嚴與尊榮,倘或這次算了,以后那起子見風使舵的還不都以為她這皇後果真不得寵,好欺負,一窩蜂的巴結討好那小婦去了
范氏這婦人也是狡猾奸詐,還當她果真是個循規蹈矩的,如今看來不過是做來誆她的,不過是假乖順罷了。時日一久,真面目可不就暴露出來了。
許皇後認為無論如何都得壓壓范雪瑤如今的風頭,又覺得自己理直氣壯。
可不是理直氣壯嗎,分明是官家愛寵小婦,墜了她這正宮皇後的顏面。她是師出有名。算計停當,挺著身,壯著膽,便使人去給瑤華宮傳話,說是有事要與官家商談,請官家過來一趟。
楚楠正同瑤娘及旭兒一家三人吃茶玩耍,聞得宮人傳話,以為許皇後是有正事商談,便同瑤娘說了聲完事速回,更換出門的衣裳。
范雪瑤早從宮女心聲中知道許皇後找楚楠的原因,不急不躁,親手為他披上寶藍祥云織錦氅衣,溫聲細語的叮嚀。
楚楠到了西莊,許皇後接進去,宮女們擁簇過來服侍他解下氅衣時,她就站在一旁看著,不時用不快不慢,顯得端莊又高貴的語音吩咐她們動作輕柔些。
她一向都是這般作態,無處不講究個皇後的尊貴,楚楠原先已經習以為常了,只是跟瑤娘相處久了,聽慣了她溫柔悅耳,仿佛一汪清泉的聲音,又總是笑著,嘴角淺淺的笑意,非常的溫暖,只是這樣看著,便讓人有種春日的陽光落在身上,溫暖又干凈。
在她身旁,就仿佛身處一處凈地,舒適,輕松,輕飄飄的,這樣的閑適愜意。
許皇後的聲音其實不難聽,音色也很干凈,只是那語音刻意放慢拉長,她認為這樣才符合她的身份,多么高貴,多么端莊優雅呀。可是落到別人耳朵里,總是覺得太矯揉造作。
習慣了天然美好的自然之美,再看人工雕飾的假山水池,再如何精巧,也嫌匠氣,美則美矣,卻沒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