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雪瑤不知道他為什么忽然說起這事,眨眨眼睛,秀美的小臉上滿是茫然,只得據實答道“這些還不知道呢,我在這別苑住著,宮人們都沒說起過這些。娘親來時,也不曾提起過。我倒忘了春試的事兒了。”
楚楠聽了這話,很無奈的戳了戳她的額頭,輕聲道“你呀,這樣的事你也能忘在腦后。”這事換成旁的后宮嬪妃,早早的就會在他面前明示暗示,旁敲側擊他的意思,邀寵獻媚,好博得他的歡心給娘家親人請封,甚至恨不得讓叔伯侄兒都做上官才好。
到她這里倒好,別人不提,她自己就不放在心上,忘了個干干凈凈。
范雪瑤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感到自己這樣子是有些不夠重視兄長的前程,忙討好的說“這不是一時忘記了么,并非不重視。兄長雖無大才,好在自幼也算勤奮,想必就算妾沒有督促,兄長自己也能夠日日不輟,勤修功課。”
“你兄長的西席夫子是哪位大儒”楚楠捏了下她的臉頰,不就范雪瑤的話評論附和什么。人人嘴上都是說好話,不是說有天賦,就是說勤奮。但是最后上了考場,終究還是要看真本事的。勤奮不勤奮的,有幾分學問,到時候一看便知。
“兄長幼時在家讀書,先拜學名士趙思源,父親閑時也會指點讀書。后四年,趙名士對父親說這個學生將來是個成大器的,我如今沒什么教他的了,決要辭去。只是不忍耽誤了他,你這孩子雖無十分天賦,可過目成誦。但頗有些靈氣。這樣好的學生,可莫要叫什么陳腐的給耽擱了。我如今另薦一個好先生與他。便舉薦了禮部尚書周彥,兄長潛心讀書,三年前得到周尚書的首肯進學,新近統考成績一優一平,升做中等上舍生。”
楚楠聽說范燁霖進了學,還考成了中等上舍,便感到很詫異,疑惑地問道“既然已經升做中等上舍,準免禮部考試。怎么還去科考”
什么叫做中等上舍生呢,其實“舍”是太學里考核學生成績和升等的一種制度。太學的學生分作三等,新入學的學生是外舍生,在外舍習讀,然后經過兩試考核,再參考平日的行藝,升補內舍。內舍生兩年考試一次,考試成績優異的則升做上舍生。上舍生分作三等,一等是上等上舍生,既釋褐授官。也就是無需經過科舉,無需命官,直接賜綠袍、靴、笏。是一種極大的榮耀。
第二等是中等上舍生,也就是范雪瑤她大哥,范燁霖的等級,可以準免禮部考試。
考中中等上舍生的意思也就是說,她大哥不需要科舉就是進士了,只是沒有釋褐授官的榮譽罷了。這有一樣不好,不參與科考就不能評狀元、榜眼、探花。都是不用考試就能授官,上等和中等的差別就在于榮耀上,中等要薄上一些。
舍生制度里,難免有些官場上的齷齪事,比如花錢買生員資格之類的。所有有些生員的學問水分很大。因此,比起正經經過科考錄選的官員,出身上要薄弱一些。
而第三等則是下等上舍生,準免解試。大梁科舉通常是三試,初試為解試、二試為省試,最后還有殿試。也就是說,下等上舍生可以免去參考第一場考試,后面還需要考省試,以及殿試。
正因為考評優異就能授官,所以考中了卻還要去考科舉的,就好像是閑著無聊,頂著考不上的巨大后果的窮折騰。
范雪瑤倒是知道內情,她解釋道“其實這是兄長的意思,他說想看看自己有多少學問,習讀這些年,在大梁的學子中能評第幾名。因此堅持要參考。依妾的想法,他有些多此一舉了。說到底,一篇文章做的好不好,皆是由人來評判,既是人來評判,原就有主觀因素摻雜其中。同一篇文章給一百個大儒看,評價絕不會一致。科考時的成績,很大一部分因素要看主考官的喜好,有的主考官古板,就喜歡穩重的文章。有的主考官年輕,喜好風花雪月,就喜歡辭藻細致華麗的。有的偏于欣賞清新灑脫的文風。原本就有這么句話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不正是這個理么”
楚楠聽完她的這一席話,神色有些驚異,看著范雪瑤深邃的眼中,充滿了欣賞,和濃濃的喜愛,忍不住贊嘆道“瑤娘,我竟不知道你竟然有這樣的見解。倒比那些追逐名利富貴的文人要通達明白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