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婕妤抿著嘴唇,面無表情,幽怨地盯著扯壞了的綢緞。這是她精心繡出來的活計,原想做成裙子的。可是她現在越看越生氣。繡的再好看又怎樣,穿在身上,官家也不曾喜愛過。
她心里又苦又澀,以前她總想著自己父親是參知政事,位比副相,她的出身與那些勛爵人家的娘子比起來也是不差的。可是前不久娘家人進宮看望她,說是父親近年來所辦之事屢屢遭受官家駁斥,言行中又抬舉別的官員,似乎有意貶父親的官。讓她在宮里多給官家吹吹枕頭風,改變他的心意。
家人告訴她,她與娘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聯系。勸她不要性子清高而誤了正事。她怎會不懂這些。她倒是也想吹這個枕頭風,她家全靠父親撐著,一旦跌落,那再想爬起來,就難于登天了。可也總得她吹得到啊
沈青鸞害怕家中失勢,更恐慌自己會因此失寵,就此沉淪在深宮無寵的眾妃嬪之中,不見天日。
她急切地希望能夠博取到官家的歡心,可深宮內院,她這樣的嬪妃,又能做什么呢。內心焦急恐慌之中,竟然就這么病了,她一病,宮人自然要報上去,皇后知道了,讓御醫去給她醫治。
但因男女有別,又是妃嬪與御醫,更講究大防,不能具體的望聞問切,只能通過宮女來詢問她的一些癥狀表現,御醫能做的有限。沈青鸞的病是因心而起,她心里的病一日不去,病就難以好轉起來。
眼看著沈青鸞這病一天天重起來,以至于粒米難進。許皇後怕自己不言不語的,日后沈婕妤病死了,她要擔上責任,就報給楚楠知道了。
楚楠不是許皇後,他聽說沈青鸞病了后,立即就明白沈青鸞的病是怎么來的了。怕是多半因為她娘家父親的事。
沈青鸞的父親沈參政,是早年間先帝時的參政,有些能力,但是并不見出色。他這參政之位,多靠諂媚手段,結黨營私而來。
雖然沒有大過錯,但他繼位后,并不打算繼續重用他,早有心將他降職,再以自己提拔起來的,更有能力,品性更好的官員補位。
楚楠見她因為娘家的事病的這樣厲害,不免有些憐憫。他當初的確是因為她的家世才會將她封做婕妤位,但完全沒有想過貶了她的父親,然后就此冷落她,降她位份。
這些都是前朝的事,與沈青鸞一個閨閣女子無關。
吩咐御醫盡力醫治她,楚楠又去看望了沈青鸞,隱晦地暗示只要她安守本分,其他的事情就不會動搖她婕妤的地位。他想,沈婕妤知書達理,該是聽的懂他的話的。又賞賜了一些東西,希望能安撫到她。
沈青鸞的確聽懂了,但她并不滿足,她從楚楠的行動中得到了錯誤的認知,她第一次這樣被楚楠關心,令她錯誤的以為她可以利用自己的病,讓楚楠更加憐惜她。從而打消貶謫父親的主意。
她淚水漣漣,哀怨地望著楚楠道“妾生了這病,得了官家這些賞賜又有什么用呢既治不了病,也并不能解妾心里的憂愁。真正能治妾病的,就只有官家呀。”
楚楠聞言,眉頭淺淺地皺起,眼中的溫和之色淡了。
沈青鸞淚水盈滿了眼眶,并沒有看見楚楠神態的變化,如果她善于察言觀色,就會知道楚楠現在已經不耐煩了,他并不想聽她接下來的話。但是她沒有。
“妾父親自入仕以來,兢兢業業數十年,于朝廷就算無功,也該有苦勞。官家”沈青鸞含著眼淚,嬌滴滴的喚了一聲,正想直言讓楚楠保住她父親的官位。
她心想自己都這樣病重了,官家特地來看望她,可見對她并非無情。可她卻瞧錯了楚楠,先不說楚楠來看望她不過是憐憫她的處境,想要給她點安慰,可她卻仗著這點,貿然干涉前朝官員的升遷貶謫之事,這就觸犯到楚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