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仲一靠近,就聞到一身的臭汗味。差點將他熏翻。
“鄧公公,你好歹講究一下衛生。”
“沒空!”鄧存禮面色冷硬,表情刻板,“夫人有什么吩咐?”
白仲在他對面坐下來,“夫人吩咐我過來看看,問問鄧公公這里有什么困難?”
鄧存禮板著臉說道:“困難很多。即便我拖著工期,庫存建材也只夠五天。五天后就只能將流民們趕到山上開荒。”
沒有建材,工地沒辦法開工。
只有開溝渠,開山,這種純粹的體力活還能繼續。技術活全都得停下。
但是開山開溝渠,用不了千人。
也就意味著,有人沒活干,就得餓肚子。
流民真的沒存糧。
開一天工,才有一天的飯吃。
加上前段時間買房,將很多流民家庭的積蓄都給掏空了。
一旦開不了工,沒有飯吃,這些流民就得造反。
白仲趕忙說道:“夫人讓你務必堅持七到八天。她正在解決朱家,很快就會有結果。”
鄧存禮緊皺眉頭,“不能快一點嗎?”
“快不了。戶部稅曹查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朝堂官老爺們也在關注此事,已經開始扯皮。另外,朱家舉報夫人偷稅漏稅,戶部稅曹奉命查賬。當然,我們的賬目不怕人查,但是查賬要花時間。”
鄧存禮眉頭皺起,一張臉顯得很苦。
當初留在京城,接下這份差事,就知道不輕松。不過還是低估了這項差事的難度。
他問道:“除了查朱家的稅收,夫人沒別的辦法嗎?”
“有!夫人叫我傳話,三天后停工,五天后,組織一部分流民進城圍攻承恩伯府。”
鄧存禮張口結舌,“夫人要流民圍攻承恩伯府?不怕出事嗎?萬一陛下問罪,如何是好?”
“夫人說,她需要一個由頭。一個能夠面對面開戰的由頭。”
鄧存禮呼吸變得粗重,“夫人是不是想到御前告御狀?”
“我不知道。我只是傳達夫人的意思。”
說完,白仲拿出一封信,交給鄧存禮,“這是夫人給你的,看完后記得燒了。”
鄧存禮趕緊拆開信封,拿出信紙看起來。
顧玖在信里面果然要求他三日后停工,先餓流民兩天,激起眾人的怒火,然后圍攻承恩伯府。
鄧存禮眉頭皺起來,能夾死蒼蠅,“夫人此舉,實屬冒險。”
“所以夫人要求你控制好規模,最好是有組織有紀律。”
鄧存禮點點頭,“我明白了。我會按照夫人的吩咐,辦好此事。”
等白仲走后,鄧存禮直接下令,“從今天起,每天的工程量減半,伙食減半,工錢減半。”
眾人不明所以。
鄧存禮根本不解釋,“按照我的要求去辦,快去!若是下面有人議論,注意往朱家引導。”
各個管事聽到這里,全都明白過來。
……
暴雨過后,接連幾日大晴天。
工地上,氣氛凝重。
大家臉上都沒有了往昔的笑容和干勁。每個人面色緊繃,仿佛一根玄,再用點力就會徹底斷裂。
接連兩天工程量減半,伙食減半,工錢減半,讓許多做工的流民感到了恐慌。
如果有一天沒有活干,怎么辦?
新買的房子還沒住進去,又貸了款怎么辦?
生活剛有了希望,難道又要回到過去每日一頓稀得能看見碗底的稀粥,過著看不到希望躺著等死的生活嗎?
不!
不要!
生活才剛剛好起來,好不容易有了盼頭,絕不要回到過去,不要做低賤的臭蟲,卑微的流民。
看著新修的新村坊市,那里就是未來的家。
誰能輕易放棄家?
再看看坊市周圍成片成片的窩棚,成片成片的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