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王木匠靠著一手木工活,十里八鄉攬活做,養活了孩子,還攢了點錢。
有了錢,王木匠就指望著改換門庭,于是將三兒子送去讀書。
今日爭吵,就因三兒子而起。
王木匠一共三個兒子,都已經成年。
老大老二已經娶妻生子,最大的孫子都滿了十歲。
至于老三,讀書多年,只取得童生資格。年過二十五,被村民戲稱為老童生。這么多年,連個秀才都沒有考中。
趁著吃晚飯,全家人都在,王木匠當眾宣布,過完了元宵就讓三兒子去縣城讀書。
這引起了王家老大老二的極大不滿。
“不同意!”
兩兄弟一起反對父親的決定。
這年頭,不是隨便一戶人家,就能養得起一個讀書人。
供養一個讀書人,破費錢糧。
給先生的束脩,不算什么。
真正大的開銷,是筆墨紙硯,是書籍。
稍微一套像樣的筆墨紙硯,沒有二兩銀子拿不下來。
一本經史子集解析,少說三兩銀子。
一本科舉必讀書目,沒有一二兩銀子,休想帶回家。
為什么非得用二兩銀子的筆墨紙硯?
給先生官員過目的文章,用的是最粗糙的紙張,最劣質的筆墨,第一印象就輸了個徹底。
除非你是個天才,才能叫人另眼相看。
什么是面子?
書寫用的筆墨紙硯,就是面子。
最起碼,也代表了讀書的態度。
以及上考場考試用的筆墨,誰敢用劣質的?就不怕字跡糊成一團?
說到底,這年頭,對于百姓來說,讀書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如果能考出功名,那么所有投入的金錢,都能收回來。
然而王三郎自八歲啟蒙,如今年過二十五,依舊是個童生。
他的兩個兄長,已經對他徹底失望。
三兄弟沒分家。
王三郎每多用一兩銀子,就意味著分家的時候老大老二得少分一兩銀子。
家里沒有金山銀山,經不起王三郎這么毫無希望地讀下去。
憑什么一家人努力勞作掙錢,全都添進王三郎這個無底洞。
老大老二不服,堅決反對王三郎去縣城讀書。
“讀什么讀?讀了這么多年也沒讀出個名堂,不如將讀書的機會讓給孩子。”
“老三肯定是讀不出來的,不如去城里找個活干。他能寫能算,一個月少說能領六七百文錢,除了能養活他自己,還能拿點錢回家。”
“他這些年讀書的錢,全都是我們掙的。”
“我們在家吃糠咽菜,他在外面吃香喝辣。憑什么!”
“小孩一年到頭才能添一件衣服,他一年得做幾身衣服。全家人養他一個,我不服。”
“要不就分家。”
“對,分家。”
“不分家,老三就得去干活掙錢。”
啪!
王木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碗筷都跳了起來。
“我還沒死,誰敢再提一句分家?”
王木匠的目光從兩個兒子臉上掃過,又掃過兩個兒媳婦。
兩個兒媳婦,都心虛地低下頭,偷偷嘀咕:“老不死偏心得很。”
“爹的意思是要讓老三繼續讀書?一家人掙錢養他一個?”
王木匠板著臉,“已經讀了這么多年,那就繼續讀下去。總要讀出個名堂來。”
“老三,你說句話啊!你啞巴了嗎?平日里你不是挺能說的嗎?你告訴大家,你到底能不能考上秀才?你要是考不上,趁早歇了心思。”
王老三面無表情地說道:“前幾次,我只是運氣不好。”
“屁的運氣不好,你就是考不上。隔壁村的小子,才十八歲,都已經考上了秀才。你都快三十了。”
“這是在吵架?吵什么,吵得這么厲害?”
煤廠伙計王小喜走了進來,一臉好奇地盯著這家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