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浩蕩,廣袤無垠,風云突變,浪翻潮涌時生出的偉力無窮之大,竟將海面上幾十艘近百丈長的巨舟玩具似的拋來蕩去,整個船隊只旗艦船尾一間艙室中安穩如山,就連剛剛烹好,倒滿茶盞的茶水都絲毫不灑,飄散著清幽淡香。
端坐在矮榻之上,伸出玉雕般的手指拿住茶壺,又倒滿了一個小巧的白瓷茶盞,青袍裹身,長袖垂地,像是在青山幽谷的書院中坐而論道,遠過飄洋萬里,渡海跋涉的梁乞迤,望見瞭窗外變黑的天色,輕輕皺了皺眉。
“這是遇著甚厲害的天災了嗎?”他嘴巴里喃喃吐出一句話來,長袖一揮,艙室四壁上幽幽發亮的十幾個蒼勁篆書中,‘音禁’兩字緩緩熄滅。
頓時,艙室外水手喧鬧,狂風呼嘯、海浪澎湃的聲響便透過艙壁,傳了進來。
“果是遇見了天災,我就說嘛,這穿洋跑海如此平安的話,那些個海商那來的如許富貴。”聽了一陣子,感覺自己斷事準確的梁乞迤滿意的點點頭,又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衣袍再揮。
頓時,艙壁上的‘音禁’兩字連同并排著的‘光華’二字,齊齊亮起。
瞬間,室外喧囂的雜聲消失的一干二凈,同時千萬縷淡淡的黃光從艙壁中透出,將艙室中的昏暗陰沉驅散的干干凈凈。
借著亮光,將面前最后一個空著的茶盞倒滿,梁乞迤揮揮手,一面示意圍在自己身邊扇面似的排開,團團而坐的六個徒兒可以取茶自用;
一面自己也捏起了個小小茶盞,輕聲說道:“也就是張青檀才能因勢利導想出這種‘于荒蠻海外,創立基業’,這么機巧的謀略來,累得我十幾日的奔波了。
本來是趁著天子病危的良機,救下楚天子,簇擁尊皇攘夷之策,再伺機挑起大楚與早已起了問鼎之心的田氏逆賊的矛盾,最終借助大勢,讓我姜氏再掌齊國的連環計,中途變數迭生后又變出了個‘狡兔三窟’的計策來,還真虧得他能折騰。
不過狡兔三窟,狡兔三窟,那兔兒的三窟不管挖在哪里,可都是能夠相互連通,布局于一個草原上的,哪來的獨有一窟遠隔巢穴萬里之遙的道理。
《淮西醫經》有云,‘男子十六則骨壯、血凝、精滿,可為人夫、人父也’,是以一十六年便可為一世,而如今那田氏在齊治政將滿五世,立足漸穩,這海外的洞窟一建,有了退守之處。
吾只怕曾經牧民億萬,廣有山河百萬,號稱炎黃中地諸侯之首的齊姜,十年之后便會安然于海外孤島,做那彈丸大小的張國,太上王了。”
聽著恩師將張青檀之策講的一無是處,周旦徎、璋杚寧、鄭黽翼…幾人小心的飲了口茶,借著低頭的機會相互交換了個眼色后,鄭黽翼首先開口,輕聲應和道:“恩師說的是,青檀公用心是好的,但如今我姜氏失國已久,若是有了退路就只怕更是…”
這本是拍馬屁的話,沒想到卻拍在了馬腿上,梁乞迤聞言馬上皺眉訓斥道:“住了,那張青檀乃是何等人物,我評說幾句也就罷了,汝等豈可隨意質疑。”
“是,弟子失言了。”聽到這話,鄭黽翼露出慚愧表情低聲說道,話音落地,一旁的周旦徎第二個相機開口問道:“恩師,眼看那熊倪島已近在眼前,我們到底該如何行事呢?”
“由此良機在海外立份基業也是好的,”梁乞迤這才吐露了心聲道:“只是這海外三‘懸’之地,計謀是張青檀出的,天子的詔書名分是春芒張氏復國,封君又是張氏子弟總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