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玹啊。”伯父看見她被包圍住,擺了擺手讓她過來,另一只手里握著電話,對他的孩子大發脾氣,“快去給學校請假回來,有課就不能回來”臉漲紅的像喝了五瓶燒酒,“你妹妹有工作都回來了,哪個妹妹大成家的妹妹,你這個小兔崽子,小心我停了你的零用錢,趕緊回來。”
掛斷電話之后伯父轉過身子,沖她訕訕的笑了一下,“你哥哥,那個兔崽子。”看見還有人想要圍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聲說,“進去呆著吧,陪你奶奶坐會兒。”把電話揣進口袋里,推著她進禮堂里,“這群兔崽子,是來吊唁還是追星,沒規矩。”
爸爸在禮堂里和來訪的客人寒暄,看見她走進來,把手里的花遞過去。姑姑把她領到隔壁的小屋子,又往她的手里塞了幾塊薄荷糖。大概是玻璃的原理,從屋子里面能看見外面,外面卻看不清里面。
她抱著花找了一個干凈的地方坐下來,摸了摸臉頰,一滴淚都沒有。看見我這么不孝,奶奶大概會難過吧。但是她的確哭不出來,把眼睛瞪得酸澀也擠不出來,真的是沒心沒肺,金宥玹抱著膝蓋,把自己罵了一頓。
人們說時間會治愈一切。她不知道治愈有沒有時限,不知道是一天、一周、一年,還是一輩子。發梢的綠色因為沒有補染已經褪的差不多,枯草一樣的黃色讓她想起自己還沒有出道的樣子,大概一年了。
那時候學校不允許學生無故染發,她又偏偏是喜歡臭美的年齡,把染發當作長大的標志。金宥玹就在辦公室里軟磨硬泡,借著要報名生存戰的緣故硬生生把室長的脾氣磨沒了,帶著她去了和公司合作的美容室把頭了染上她想要的顏色。
頂著新造型去學校的時候,得意洋洋把證明拿出來給管風紀的老師看,臨近教室門的時候明明故意又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用手撩了撩頭發,“哇。”同桌摸了摸她的頭發,“真漂亮啊。”之后兩個人就躲在書后面一起拿手機看昨天播出了的請回答1988。
“德善好可憐。”十一月首爾開始下雪了,教室里暖氣很足,金宥玹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脫下來蓋到腿上,“奶奶去世了。”她抽了抽紅起來的鼻子,從書包里找到紙巾就開始抹眼淚,“大家卻當成聯誼會一樣嘻嘻鬧鬧,真的太壞了。”
她覺著自己像極了成德善,同樣是家里的老二,也是同樣的壞脾氣。等到德善的大伯回來,四兄妹聚在一起泣不成聲的時候,她哭的更厲害。
金宥玹趴在窗戶上看著外面,爸爸的頭頂多了幾縷白發,爺爺的腳步蹣跚起來,姑姑的眼睛腫的像核桃一樣,伯父的腰變彎了。
李祐汀作家借著劇中角色說,”大人只是在忍,只是在忙著大人們的事,只是在用故作堅強來承擔年齡的重擔,大人們,也會疼。”
“他之所以能堅強地挺過來,是因為有要守護的人在,因為有家人、有我在,是因為他要以父親的名義說下去。”
“能挺過來變得堅強的理由,是我們還有需要守護的人。”
她的眼淚這才落下來,指甲把手掌劃出血絲,金宥玹使勁咬著胳膊讓自己不發出聲音,嘴里慢慢有了一絲絲甜腥的味道。
過了大概五分鐘,也可能是十分鐘,她抽了抽鼻子,拿袖口抹掉所有的眼淚,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推開門往禮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