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夜色下,隱隱有抽泣聲傳來。
劉春生湊過去,但見媳婦淚流滿面,不由渾身一僵,他記憶中,好像不曾見自家媳婦哭過,“你別哭了,別哭了,菱花的事不會再發生,以后日子會越過越好的,軍子和艷兒,都大有出息,華子也很好。”
因為著急,有些話,不經腦子就說了出來,又去揩拭媳婦臉上的眼淚,笨手笨腳的,被媳婦一巴掌甩開了,只好伸手把媳婦抱進懷里,不停地撫著她后背。
陳春紅哭了好一會兒才停,然后推開自家男人,打冷水洗了把臉,想起剛才的話來,只覺得怪異,他居然會出言夸大兒子和小女兒,回頭仔細打量了一番,直把對方看得不自在了,她才移開眼。
嘴里涼涼道“還用你來說,我兒子女兒當然有出息,不管怎么看,都比你家老五強,讀了十來年書,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連一本書都沒有,難怪縣里招工,他每次都考不上。”
劉春生沒有立即接話,因為媳婦說的是事實,別說老五,就是后來陸續下放到村里來的知青,還是從城里來的,都沒有一個趕得上大兒子和小女兒的出息,至于老五,上輩子接了他的工作,也只干了十年左右的時間,之后,大兒子有能耐了,就讓老五下了崗。
“我已經罵過他了。”劉春生輕聲嘟囔道。
“他就該罵。”陳春紅啐了一句口,近二十歲的人了,還向家里伸手要錢,什么貨色,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天天鉆營著去城里找工作,真找到了,她不說二話,偏去考試,還沒考上,也太丟臉了,白讀了這么多年的書。
蠢得不行還讀書,純熟浪費。
真要讀書,應該是像她大兒子這樣的聰明腦瓜子。
不過想起自家男人罵老五的話,她就覺得挺可樂的,榆木疙瘩以前說蠢話的時候,她有時候氣狠了,就直接伸拳頭捶一頓,可是這回,看他對別人說蠢話,卻覺得格外痛快。
當時榆木疙瘩燒了大兒子高一的課本,她支使他去向老五討要一套書,當是賠給兒子,怎么說老五也上完了高中,只是不料老五沒有。
當時榆木疙瘩那話是這么說的你自己考不上,就別折騰了,你是種地的命,還不如老老實實種地。
聽聽,這是什么蠢話,氣得老五當時臉色發白,差點氣暈過去,死老太婆拎著捶衣棒跑出來,她在旁邊喊了一聲趕緊跑,死老太婆哪里追得上自家男人。
最后死老太婆差點沒追斷氣。
她看得特別痛快,反正死老太婆不舒服,她就舒服了。
次日一早,劉春生出發前,陪著大兒子劉軍一起割兩百斤的牛草,有些抹不開臉地向大兒子求和休戰,今天倆人至少要在一起待上半天,又在外面,他實在害怕大兒子又搞出什么事情來,車票和媳婦給的錢票,還有證件,都放在媳婦給他縫的貼身的口袋里。
每隔一會兒,他都要看一眼,就擔心突然不見了。
“我帶你去廢品站,把缺的課本找齊,要是廢品站沒有,我回部隊后,向我的戰友打聽打聽,一定給你弄一套高一的課本,你今天別再使壞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