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時過一刻,趙陸就醒了,他一向起得早。
但此時趙宜安還睡在他邊上,趙陸便盯了一會兒帳子,靜靜想著事。
又過了一刻鐘,身旁的人忽一動,側身轉向了他。
順著動靜回頭,趙陸屏住呼吸,看向咫尺間的趙宜安。
離得太近,連她的眼睫都能數清有幾根。
趙陸垂下眼,繼續注視著她。
只見趙宜安從被子里露出一點肩膀,閉眼安安穩穩睡著,昨日碰過他下巴的唇瓣,泛著淡淡玫瑰色,盡態極妍。
兩人間呼吸可聞,趙陸又慢慢轉回頭,輕輕吐出一口氣。
周太妃和昔日趙宜安生母麗嬪之事,因為年久,趙陸也并不很清楚。
只是周太妃所說的麗嬪留給趙宜安的書信,若是真的,則早已斷定了趙宜安不是昭帝親生一事。
那些伺候過麗嬪的宮女說,雖然麗嬪和周太妃同年進宮,但麗嬪卻是昭帝親自帶進來的。一入宮,麗嬪也是很快就有了身孕。可算算日子,卻早產了兩月有余。
此為一疑點。
再想想周太妃記下的,麗嬪說自己虧欠“他”,更虧欠昭帝高皇后二人。又在告訴或不告訴之間猶豫許久,最后還是寫了下來。
言語間,麗嬪既希望有朝一日趙宜安能知道真相,又不愿讓她因此疏遠昭帝和高皇后。只好將一封短信交給自己信任的密友,請她代為保管。
這密友就是周太妃。
至于那封信,周太妃說,后來不久,麗嬪又要了回去,大概還是決定,不想讓趙宜安知曉這事。
可惜周太妃在此之前就已翻看,且記在了心中。
放在趙陸眼里,周太妃的做法卑劣又惡毒,麗嬪請她保管的密信,她竟轉頭就拆開看了。
可他也不能否認,正是周太妃告了密,如今他才能名正言順為趙宜安換了身份,讓她躲在他身后。
正想到這兒,耳邊忽然一熱。
只聽得趙宜安在他臉側糯糯道“幾時了”
趙陸一愣,答道“卯時過三刻。”
“卯時”趙宜安跟著喃喃,不一會兒又睡了過去。
并沒有醒。
趙陸收回思緒,閉上眼睛,打算等趙宜安醒了再起來。
一覺睡到戌時。
這幾日趙陸偶爾下床走動,因此洗漱時,他從床上起身,讓小公公扶著,坐到了錦凳上。
趙宜安閉著眼睛正讓延月替她擦臉,金公公忽從外進來,輕聲回“蘭才人來請安了。”
她豎著耳朵聽見這一句,便先開口道“不見。”
金公公又看向趙陸,趙陸正穿衣,聞言跟著趙宜安的話重復了一遍“不見。”
正好他也懶得應付這些人。
金公公便應是,又退出了門外。
廊下孫語蘭正捧著手爐等著,見金公公出來,一喜,喊道“金公公。”
金公公迎上前,躬身道“叫蘭才人白跑一趟,陛下此刻有事,并不能見您。”
孫語蘭微詫,但很快又反應過來,也不惱,只招手讓冬菱上前“這是我家里特意叫人送來的一盒珍珠。我知道湖嬪娘娘愛這個,所以奉給娘娘賞玩。雖不及宮里的精致,只愿娘娘能瞧個新鮮。”
冬菱略略打開盒子,只見木匣里整整齊齊十二枚珍珠,顆顆飽滿潤澤,不是凡物。
孫語蘭家專買賣這些,她有這樣的東西也不奇怪。
金公公笑了笑“蘭才人費心了,我自然替您送到延月姑娘手上,請她代為轉交。”
孫語蘭便向前一步“還請金公公讓延月、應秋姑娘,在湖嬪娘娘面前為我美言幾句,從前是我不懂事,叫娘娘莫怪。”
聽了這話,金公公不動聲色垂眸“才人的話,我自然記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