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趙宜安神色平靜,輕聲問他:“后來呢?”
趙郗失笑:“什么后來?我講了什么沒講完的故事?”
只不過才一瞬,他就僵直了脊背。
趙宜安側躺著,淚珠都滾進她的長發,她的聲音微顫,是怎么壓也壓不下去的懼意:“我摔倒了,后來呢?”
趙郗面色已白,他緩緩起身,垂眸問:“你不是都瞧見了么?”
趙陸得勢,而他和妹妹,如喪家之犬一般東躲西藏。
“趙陸——”過了許久,趙郗才又開口,試圖將事情說得簡單一些。
“趙陸向孫氏投誠,登基后清理了先前的障礙。現在又盡除孫氏,獨攬大權。”
趙宜安忍著頭疼,出口反駁:“我不信!”
“不信什么?”趙郗望著妹妹,聲音輕輕的,“不信他有這么大本事對不對?”
他蹲下來,溫溫柔柔地摸著妹妹的頭發:“想起來也好,再過幾日,四哥哥就帶你出城。”
說完趙郗似要起身,趙宜安也跟著坐起來,帶著泣音拉住他的衣袖:“我不信趙陸會這么做。”
他怎么可能向孫氏投誠?明明父皇忌憚極了孫家。
趙郗卻語氣平淡:“沒什么不可能的。人心難測罷了。”
側身將妹妹的手拉開,趙陸捧住妹妹的臉蛋,道:“以后他就騙不到你了。”又勉強露出一個笑,“四哥哥只有宜安了,宜安可要平平安安的才好。”
只是一句話,趙宜安卻忽然愣住:“什么叫只有我了?”
趙郗臉色微僵,慢慢松開手。但他并不想瞞著趙宜安,便問她:“你說趙陸登上皇位,要除掉哪些阻礙?”
自然是前太子,還有先帝的其他孩子。
窗外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屋內孤燈,照不亮全部角落。
趙宜安坐在榻上喃喃:“我不信,我不信他會這樣做。或許是孫氏……”
朝中孫氏獨大,操縱趙陸一個傀儡也并非難事。
但趙郗神色厭惡:“他連孫氏都能這樣快除盡,必定早有準備,難道會如此輕易受制于他們么?我看不過順勢而為罷了。況且趙陸——”
他抿唇望著妹妹,壓低了嗓音,極快道:“看看他都對你做了什么?封你為湖嬪,封自己的親生姐姐為妃嬪!弒兄奪位,罔顧人倫,他怎么做得出來?”
一說完趙郗就后悔了,他絕不該在妹妹面前提這事。
“哥哥不是故意——”
但趙郗來不及說完,趙宜安就忽然推開他。
“宜安?”趙郗微詫,而趙宜安就在他眼皮底下跑了出去。
“宜安!”
趙郗不敢高聲呼喊,夜幕籠罩,又沒有燈,他只能勉強跟上妹妹身影。
前院的羅敷同他的祖母似乎已睡下,并沒有被他們吵醒,趙郗微微松了口氣,又提心吊膽想要捉住一步之遙的妹妹。
而趙宜安打開后院的門,跌跌撞撞跑到外面。
趙郗后悔不已,跟著出了院門,卻見妹妹在前頭停下。
沒力氣了,還是扭傷腳了?
趙郗來不及猜測,只一心想跑到妹妹身邊。
但他很快就停了下來。
火把燈籠,從街上一直亮到小巷,烏壓壓的羽林軍立在街口,卻靜得連呼吸都聽不見。
直到有人駕馬,慢慢穿過人群。
趙郗眼中映了燈火重重,見到來人的這一瞬間,他眼里尖銳的光卻比火把還亮。
牙關緊咬,趙郗將來人的名字恨恨吐出:
“趙,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