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六聞言亦是一愣,在軍中諸人及天子百官面前,少爺永遠是英明的統帥與忠貞的臣子,不管情勢如何危急他都能穩如泰山,談笑對之,正是這樣的劉毅才能給下屬以無窮的信心,只要主公在,天就塌不下來。也只有久隨在他身邊的親近之人才知道少爺也是人,也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只不過為了大業他必須在人前將自己的情緒深深掩藏,無論是多么沉重的壓力都無法壓垮他如山的身軀。
當年老家主亡故之時少爺便與深夜在帳間獨坐,虎目含淚,那一幕劉六今生也不會忘懷,他看到了一個與平時判若兩人的少爺,卻依舊是那么的真實,當時老家主畢竟已是過七旬之齡,可稱高壽,可如今劉母不過五十余歲,平日里劉毅可謂侍母至孝,如今聞之怎能不神傷恰此時又逢戰情之急,劉六便有心相勸卻又不知該如何出口。
可能有人會覺劉毅乃是后世穿越而來對今世的親眷未必就有多深的感情,實則卻是大繆其然后世的他是個孤兒,三十幾年的生命中從未品味過親情的溫暖,也許是老天見憐,此世的他卻近乎得到了所有,祖父之恩,生母之情,夫妻之愛,兄弟之義,正是因為前世的缺失使得劉毅對今世所擁有的所有這一切都是無比的看重。
是,他今生所求的是一統天下,所謀的王霸之業,所想的是將我華夏之威發揚光大這內中多有無情之道,需要他心硬如鐵,當棄則棄,可本性之中除了狼王的堅韌之外也有著后世蘇青成的真誠,也許這很是自相矛盾,可大千世界蕓蕓眾生誰又不是在矛盾之中
對蘇青成而言,劉母是他心中一直所缺少的那份母愛,對于狼王劉毅而言,那是一種無法阻止的母子天性,兩下綜合一處此時劉毅心中的酸楚并不難解釋;如今自己算得上是功成名就,雄踞五州之地帶甲數十萬,麾下臣謀將勇,進可謀一世霸業,退亦可裂地為王,可子欲養而親不待卻是人世間最大的苦楚之一,劉毅也不例外。
此時司州幾乎大局已定,又有子才與文遠坐鎮,倘若我快馬趕回京師,以烏云蓋雪的腳力應可見到母親,縱然天意難違自己也可陪伴左右,有那么一瞬間劉毅心中有了這樣的想法,可此時他卻想起了日間王云的話語,燕云營五萬將士中有一半都來自幽州,自己今日的處境想必他們也都有過,他劉毅能夠拋下一切而回,那些將士可以嗎如今戰局正在緊要關頭,倘若此時自己一去對軍心士氣會造成多大的影響對那些士卒們公平嗎對自己追求的大業又該如何解釋
忠孝兩難全,忠孝兩難全當日祖父去世自己對這句話已經有了體會,如今卻又更深了一層,自己的大業容不得他此時加以退縮,司州百萬軍民也讓他不能就此而去,也許這就是爭霸天下所必須付出的代價,亦是王者之路上所要承擔的苦痛,來到今世,既然選擇了這條道路,無論如何他都會不回頭的走下去,眼下亦是如此
“與我取紙筆來。”劉毅此時的言語之中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冷靜。
劉六聞言懸起的心放下了少許,少爺又將心中的那份酸楚壓了下去,他絕對可以算得上是劉毅的忠臣,對主公的這份擔待有著欣慰,可從長期相伴的忠仆而言,卻也有著對此無能為力的感覺,當下也不多言,急忙取來紙筆放于案桌之上并為少爺研起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