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寶這賬房先生說好當也好當,就是這場喪禮上,管好每一筆錢,包括鄉親們隨的禮、送的東西,還有每一筆支出。買菜花了多少,買一包釘子花了多少、買個電燈泡等等無論巨細都記錄在帳,到了最后錢不出差錯就行。
說不好干也不好干,因為事情太多太雜了。
在楊柳莊,不論是紅事白事,都是極其繁重的一種儀式禮節,參與的人非常多,甚至全村人都要參加。
尤其是喪事,楊柳莊至今還有土葬的傳統。誰家死了人,按照風俗全村人都要參加、都要隨禮,隨禮有多有少,十塊八塊的有,千八百的也有。幾百上千號人,數目不一,賬房先生要負責把每一個份子錢記錄下來,最后寫在一張白紙上,然后貼在墻上,這叫白榜。
上千號人吃吃喝喝,辦酒席都要花錢的。買棺材、雇傭鼓樂手、車隊都要花錢的,一場喪事辦下來,賬房先生手里零散進出得有幾千筆帳,是個辛苦的活。活兒干好了,落個大人情,受人尊重。干不好了,可就淪為笑柄了。說白了,不是錢多少的事兒,純粹就是面子問題。
這個楊小寶倒是不擔心,反正到了最后,富余或者虧了錢,都要向東家報賬。黑妹也不是外人,到了最后賬上多出來錢了也無所謂,楊小寶不差這點錢。吃虧在黑妹身上,他樂意。
黑妹家的院子里擺上一張學生用的書桌,帶抽屜帶鎖的。桌上放了一只碳素筆,還有一張大白紙。楊小寶端坐桌前,鄉親們來隨禮了就把錢收到桌子里,同時在白榜上記錄下來。
趁人不注意的功夫,楊小寶悄悄的往書桌里塞了好幾沓票子。
負責跑腿買棺材的鄉親來了,楊小寶看了帳以后直搖頭“不行,換了換了,要最好的木料,買最大的。”
負責辦理宴席事宜的鄉親來了,楊小寶看了清單又是搖頭“不行不行,漳河大曲好喝不假,但是不夠檔次,都換成劍南春和五糧液。煙也換成塔山紅云,差多少錢找我要。”
“鼓樂手請兩撥,一波軍樂團,白天來了送禮的就可勁的敲,使勁吹。再請一幫唱豫劇的,到了晚上唱大戲給歲數大的聽。”
柳有田家條件原本不怎么好,一場普通的葬禮硬生生讓楊小寶提升了規格,反正楊小寶知道到了最后賬上肯定還有富余。
楊小寶這賬房先生當的夠好夠硬,把一場喪事辦的敞亮的很。不敞亮才怪,楊小寶自己都不知道偷偷往小金庫里塞了多少錢了。
晚上,披麻戴孝的柳文靜抽個空找到了楊小寶。
“寶哥,謝謝你,別忘桌子里塞錢了,我都看見了。你這份心意,我一輩子都記在心里。”
女要俏,一身孝,這話果然不假。此時的柳文靜,一身白色孝衣,額頭上還系著一朵黑花,眼睛因為哭了太久有點紅腫,一雙眸子水汪汪的淚跡未干;看起來異常的惹人心疼。
楊小寶一點沒有被戳穿小心思的覺悟“嘿嘿,原來你一直盯著我呢,怕我這管賬的昧了你家的錢啊。”
柳文靜趕緊解釋“不是不是,我怎么會信不過你呢。我是不小心看到的。”
她這話說的有點心虛,原本守靈的時候,心里面孤苦無依的。但是只要抬頭看一眼院子里忙碌的楊小寶,她的心里,莫名的就有了底氣。
楊小寶看了黑妹這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就心疼,于是就好心寬慰她,大包大攬的說道“好妹子,別的你啥都不用管,守好靈,送你爹走好最后一程就行了。喪禮上其他的事情,有貴叔和我呢,保證給你辦的風風光光的,不讓你這個孝女難辦。”
“嗯,等送走了我爹,回頭再好好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