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高戰剛走到車旁,遠遠的,就見一個人提著一個塑料袋緩緩走進了精神病院的大門。
看到這人,我不由得一怔,甩上已經拉開的車門,跟高戰打了聲招呼,快步走了過去。
這是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個子不高但很敦實,圓臉吊角眼,蒜頭似的鼻子特別引人注目。
正因為他長相特殊,所以我一眼就認出,這居然是顧羊倌那個名叫小雷的小徒弟
“小雷”
“啊”小雷一愣,停下腳步詫異的看著我,“是你”
“你怎么在這兒”我問。
小雷勉強笑了笑,“我我師父病了。”
“你師父顧羊倌病了”
我愕然的回過頭,朝著主樓上x市精神疾病治療中心的招牌看了一眼。
這里是精神病院,在這里接受治療的病人只有一種,就是精神病。
顧羊倌,這個單憑一句話就改變了我的一生,讓我從小沒有父母的憋寶人,自從上次睜眼,雙目流下血淚后就搬離了原先的住宅。
我不是沒想過找他,但性格使然,我懶得去找他或者說不愿意再想這些年因為沒有父母所受的委屈。
沒想到他就住在本市的精神病院他得了精神病
我問小雷這是怎么回事。
小雷顯然對師父有著深厚的感情,抹了把潮濕的眼睛,帶著哭音說
“那天離開醫院后,師父就一直說,他做錯了,是他害小福安從小沒有爸媽,然后他就病了”
坦白說,我內心深處對顧羊倌是有著怨恨的。
當年僅僅只是因為他的一句徐福安是大禍害,我就經受了近二十年沒有父母的生活。
事實是他的一句話,拆散了一個家庭,造就了今時今日的我,我怎么可能不恨他
可是見小雷聲淚俱下,又想到顧羊倌的老邁,我心里還是有些不好受,同時也有著疑問好好一個人,單單因為自責就得了精神病
我猶豫了一下,跑過去跟高戰說,讓他等我一下。
跟著小雷來到二樓的一個房間外,隔著窗戶往里看,發現這是一間面積不小的活動室。
里面有著紙牌、康樂棋、乒乓球等休閑設備,十多個穿著病號服的男女正在里面活動,感覺就和普通療養院的活動室差不多。
和小雷一起走進去,小雷和門口的工作人員說了幾句,就帶著我來到了活動室的一角。
一張畫著象棋棋盤的小桌旁,一個頭發斑白的老人正閉著眼睛,獨自一人坐在那里,正是許久沒見的顧羊倌。
我和小雷還沒走到跟前,就見顧羊倌用兩根手指在空蕩蕩的棋盤上比劃了一下,低聲說
“將軍。”
我下意識的朝他對面看了看,那里只有一把包了軟皮的沙發凳子。
“師父”
小雷剛喊了一聲,顧羊倌就抬起手,示意他別說話。
“再將”
“將”
“將軍”
顧羊倌連著下了好幾步棋,忽然拍掌大笑,指著對面說
“哈,你沒棋了”
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情緒壓抑,又或者我內心深處實在是對他有著怨恨,我終于忍不住走到跟前,沉聲說
“老先生,是我。”
顧羊倌身子明顯一震,停頓了一下,原本緊閉的眼睛猛地張開了。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的眼睛居然像是包著一層白色的蠟皮,就好像是兩顆沾了灰的衛生球一樣,眼珠轉動間,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顧羊倌的確瞎了,三年多的醫學課程告訴我,這樣的眼睛絕對不可能看得見東西。
顧羊倌白色的眼珠子快速的轉動了兩下,突然斜向我,就好像他能看見我似的。
“我這次時間不多了,你改天再來找我吧。我有些話有些話要告訴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