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進屋去,從懷里掏出鎮長的銅印,稍微沾點水在銅印上抹了一下,默念咒語,拿著銅印在竹片上印了一下,留下一個淺淺淡淡的印子,稍微吹了兩口,水跡風干之后看起來什么都沒有,但在一個月內拿著這東西,能隨意出入鎮子。
劉徹蹲下來輕車熟路的用指頭彈了彈磚,驚訝道:“這磚燒的好。成色好,聲音也脆。”
扶蘇略有些得色,他也覺得這磚燒得好,可是這么多年終于有人說出來:“過獎了。”
“哎,惠帝怎么一身是泥在旁邊站著?我還以為是俑人呢。”
劉盈十分慚愧的皺眉,亂開玩笑道:“這也能看錯,你眼神不好。我可沒上色。”
父親陪葬的無論是車馬還是各級士兵的俑,都繪了眉目五官,頭發是黑的,嘴唇是紅的,身上的衣裳多姿多彩,那像是我,從頭到腳都是土色。
三人大笑。
劉徹笑的坐在地上:“你不去河里洗澡,在這兒站著干嘛?”
“等風干了把泥抖摟掉再洗,省事。”劉盈忽然怔了,哎呀,還能去河里洗澡吶?沒想到沒想到,劉徹去投胎一次還真學了不少東西。
嬴政順手抓了個勞工,等到倆人用磚壘了一圈之后,才施施然走了出去:“給你。”
劉徹:“多謝。”急切的走了,出了屏障,直奔附近的城市而去。說來也奇怪,起義那次騎著馬還走了很遠,這次倒是沿著小路走了沒多遠就到了。
他不知道,路途遙遠是被閻君施了法術,本來就沒多遠,十座城之間的距離都不算太遠,要不然互相押送凡人多費勁啊,鬼卒們會累死。地府又不用留千傾良田種植來養活所有人,閻君們連每年的祭品都沒時間吃。
進了城門口,又看到了劉弗陵……
劉弗陵左手一塊麥芽糖,右手一卷《地府刑律》,正在工作時間奮力背書,打算把職位在往上考一考。
也不知道當年衛青是怎么用了幾年時間就從門卒升到校尉的,他到底有多能干啊!我的天哪,背的頭大,都說吃麥芽糖有助于背書,也沒發現有什么用啊,唉。
《地府刑律》分了很多卷,從去人間提魂魄出來時會遇到的各種情況開始,一直寫到審案時遇到各種錯綜復雜的愛恨情仇應該怎么判,怎么賞罰,條例也不多,兩千多條。
難背嗎?
不難,問題是地府的很多思想和人間的截然不同,譬如說,人間認為孝子必須奉養父母,父母打死子女只要給官府賠錢就行,陰間按照殺人論處。
人間認為家臣不能結發主人的犯罪、謀逆等事,陰間認為不揭發不逃走就是活該被牽連處斬。
還有更讓人頭痛的,如果官員錯判案子,就得考量他是收受賄賂了還是智商不夠,受賄的還好辦,如果是智商不夠就得追索是誰讓他當官。
幾十個鬼卒都叼著糖塊,含糊不清的指揮新來的鬼們老老實實的走進去,有冤枉的左拐,等著報仇的右拐,其他人順著路往前走,準備過審。
衛青教劉據要跟人搞好關系,劉據順便教了弗陵小弟弟,劉弗陵就再買了糖之后給每個鬼發了一塊。
劉徹看了他一會,幽幽的嘆了口氣,沒說什么就進去了。該說什么呢?他在這里等著鉤戈夫人吧?
其實他想的太多也太感性了,所有的鬼,當了鬼卒之后都從門卒做起,干得好了就升職成小隊長、黑白無常勾死鬼或押送新鬼的牛頭馬面,后兩個差事都是油水豐厚的。再想往上升,就得參加考試或是有良好表現,被人推薦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