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年,梁國普通八年,發生了兩件不普通的事。
酈道元與他的弟弟酈道峻、酈道博,長子酈伯友、次子酈仲友同時被叛軍圍困在山上,斷了水,士兵們很快就喪失戰斗力,力竭被殺。他當初擔任御史中尉時,殺了汝南王元悅心愛的男朋友丘念,丘念替元悅負責甄選州官。元微誣陷元淵,酈道元查明事情真相后,為元淵平反昭雪,二王恨他入骨,有一個需要重臣前往的送死差事時,二王領頭,滿朝文武都推薦他去。
酈道元素有酷吏之稱,從來不徇私情,代冀州刺史職務三年期間,犯罪分子都逃亡他鄉別的地方管得寬松。后來做了魯陽郡守,把當地匪患全給平了。換到荊州刺史時,執政太依法,官員士紳都要求把前任喜歡收受賄賂私下放水的前任刺史調回來。
人間的官員不喜歡酷吏,把嚴酷和殘酷一概而論,但陰間很愛嚴酷的官吏。義縱、張湯這兩名漢武帝時期不畏豪強、手握重權但為了皇帝的天下安定不懼粉身碎骨的酷吏,都在擔任高官。
陰間從不稱他們為酷吏,這兩個字本來是罵人的,官和吏是不同的階級,做到廷尉、御史中尉的人還被人稱為胥吏,就是一種辱罵。
酈道元剛到地府,和兄弟兒子一起被送到閻君殿前。
“閻君召見你。”
酈道元平生不曾虧心,見到鬼神也不覺得有什么,一路行來看這些鬼和人間沒什么不同,反而更順眼一些。身著華服腰佩長劍的貴族出門時前后沒有隨從步障,也不怕赤足的平民挨著擦著,倒是個很好的地方。坦然進殿,按照拜見外國君王的禮節下拜“酈道元拜見府君。”
“坐。”嬴政對他非常感興趣,也挺喜歡“給我講講水經注的來由。”
眾所周知,水經的注釋就叫水經注。但酈道元認真,做官之余和被罷免期間跑到全國各地實地考察,把一萬五千字的水經給注釋成三十多萬字,水經記錄的河流僅有一百三十七條,他給后面填了個零,記了一千多條河流。
扈從很有眼力,不僅準備了坐墊小幾,還有安神茶。
酈道元死之前還在大罵叛軍,視死如歸,現在淡定的給他們講起自己寫注釋的緣由“我家鄉的河流不在水經上,各地任職,也有許多河流不在其上。也有書上的有的河,而當地沒有,不在實地勘探就不該記錄下來,誤人子弟。可惜魏國不曾一統天下,南梁有些地區的河流我沒見過。”
“攀山覓河雖然有些辛苦,但繞過山峰豁然開朗,見奔浪萬尋,懸流千丈,渾洪贔怒,鼓若山騰”
嬴政“浚波頹壘,迄于下口,方知慎子下龍門,流浮竹,非駟馬之追也。”
酈道元不由得有些喜悅“閻君厚愛。”
另一位閻君說“你該看看我們新修的山,為其做賦。高者千仞、多奇形異勢,自非煙褰雨霽,不辨見此遠山矣。風泉傳響于青林之下,巖猿流聲于白云之上。”
酈道元在做一個閻君支持且需要的判官先歇兩年游覽地府風景這兩個選項之間,做出了選擇“鬼魂能否游覽人間景色下官想將水經注未補全的部分全部親身看過。”有些不能去的地方只能援引資料,但看著不是很放心。
嬴政看了看左右的同僚“我一向認為閻君也該去人間巡游,誰要去巡游載他同去”人間的城隍也不能小覷,他們既修煉了法門,那幾個屯兵之地又存有大量兵力,城隍的任期又長,令人不放心。他自己本想去,算了算時間和事項,最近抽不出時間去。
壓力大到把自己拔禿的閻君“我去吧,再不歇歇,他們要傳聞有一位閻君出家為僧了。”
酈道元一開始還以為只有一位閻君,變化出十個身影在旁邊坐著,假裝人多,沒想到真的是十一位閻君。
他的弟弟和兒子受他言傳身教,比他也不差多少,都將成為很稱職的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