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上前,七手八腳地將何文彬的尸骨抬上擔架。
可即便是如此,眾人挪動何文彬的時候,他的身體依舊維持著中高馬步的姿態,哪怕已經被眾人橫放,僵硬的四肢卻不曾有著絲毫的變化。
這意味著,即便是在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何文彬依舊用僅存的一念,維持著自己渾身的筋骨肌肉,維持著施展秘法的姿態。
那抹徹骨的冰涼似乎依舊存在于李林的指尖。
李林已經不敢想象了,若是當時何文彬的起勁稍有松懈,甚至若是何文彬的意識早消散一秒鐘,最后的結果都有可能是秘術施展失敗,不知是李林和敬元道爺的神魂本源要受損,連帶著一同布陣施法的其余戰略組成員,也免不得落下和玄云道長先前一樣的病根。
神魂受損,意識混沌,不說修行了,只是維持日常的清醒都十分艱難。
這還是有修為在身的結果。
若是尋常人,遭了這么一下,多半就要變成植物人,再無清醒的可能。
哪怕先前決定來襄陽市登壇作法的時候,李林就清楚,這一行,實則是將自己的性命寄存在別人的手中,但是等到何文彬的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李林還是忍不住感慨。
看著戰略組的成員不顧臉色的蒼白,氣勁的虛弱,眼圈通紅,含著熱淚,將何文彬的四肢緩緩伸平,然后固定在擔架上,抬向停靠在不遠處的專機,敬元道爺和李林都面容肅靜,朝著眾人離去的方向,或者說是朝著擔架上的何文彬,深深一拜。
眾人還能得活,還能流淚,還能聽著云頂雷鳴,皆要仰仗何文彬的堅持。
直到眾人抬著擔架的身影徹底消散在李林的視線之中,李林和敬元道爺這才轉過身來,靜靜的注視著都天雨師旗。
勉強來說,不算人員損失傷亡的話,這次地仙法器的引動,出乎眾人預料的順利。
只一次功成,且是此處皆順利引動。
站在道廬前,敬元道爺只覺自己面前的雨師旗愈發縹緲,入定觀瞧時,似是再難察覺到法器上的寶禁與法篆的痕跡,“入目所見”只有一團盈盈光華,奪目璀璨,懸于道廬之上,籠罩著法器的靈光。
這也是敬元道爺只有登堂入室境界的神魂力量。
而在李林的神念觀瞧下,所“看到”的變化則更為直觀——
盈盈的華光之中,李林一眼看去,卻有萬千道凌亂的光影在腦海之中炸響。
有身穿西服的上班族,坐在電腦桌前,忽的聽到轟隆的雷聲,摘下耳機,詫異的看向窗外。
有身穿便裝的行人,在雷聲響起的時候,有些憂心的將手中雨傘收起,狼狽的躲到路邊屋檐下避雨。
有幼兒,聽到雷聲,躲在親人的懷中哭喊,涕泗橫流。
有頑童,將整個身子裹在被褥里,拿雙手捂著耳朵,卻又小心的探出頭來,看著烏云深處雷光綻放。
有人在打著電話,語氣憤懣,半晌后憤然扣掉電話。
有人驚詫的站在大樹前,看著雷霆天降,劈開樹冠,手里捧著手機,卻忘記按下了拍攝鍵。
有和李林一樣年紀,正在面臨畢業的年輕人,一邊修改著論文,一邊謾罵著某位翟姓青年。
還有人……
李林趕忙閉上雙眼,撤回神念,不敢再去看那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