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于閩州一隅的地界,水霧裹著漫漫青山蜿蜒。
因著瘴氣的說法,這處甚少有人進山,山林之中便顯得十分安靜。
突然之間,樹叢上的葉子劇烈的搖晃起來,發出沙沙的摩挲聲。一只小鹿從中露出了腦袋,
它睜著黑亮的大眼睛,隨即直接從樹叢里沖了出來,彎曲著又細又長的奪路而去,蹬下數片凌亂的樹葉。
小鹿一路朝著山澗處跑去,步履輕盈暢快。
它從高懸的巖石上向下攀越,跨出茂密的樹叢,迎面而來的是澎湃的水汽。小鹿輕盈的轉了個身,短小的毛絨尾巴打飛濺起的水花。它身后是丈把寬的小瀑布,
積年累月下面鑿出了深溝,碧綠色池水里透著涼意。
瀑布一旁,有只絨絨金毛的猴子攀著樹藤蕩起,落在小鹿背上,吱呀哇啦的亂叫一氣。小鹿吃重,上下跳了起來,背脊拱的高高,一對小耳朵抖動著。
鹿蹄踩過一處水洼,驚起低垂草葉花瓣上的蜻蜓,震動著透明的雙翅飛的越來越高。陽光照在那翅膀上面,好似給它鍍了一層金光。
霎時,蜻蜓上方一道陰影略過,正是一只鴿子伸張著雙翼,沿著樹林的上方底飛。
“小姐,信來了。”
鴿子最終停在了山澗之間。仔細看去,那處竟然有座小屋立在山崖險峰之上。無上山之石路,亦無下山之棧道,恍恍惚天地一孤客,不問來處,不知歸處。
這小屋外面顏色看起來褐不褐綠不綠新不新舊不舊,掩藏于山林當中卻恰到好處。
鴿子睜著漂亮的黑色眼睛,落在小屋的窗沿上,“咕咕咕”的叫個不停。
有雙手伸過來,從它腿上取出竹筒。這手的主人抿著薄唇,單眼皮清明銳利,不是天香國色,卻讓人看著舒服。
“飛浮,念來聽聽。”
旁邊有一女聲響起,那女子靠著窗棱,一手托著下巴,眼睛上纏了塊青色紗布。她未曾笑,嘴角卻淡淡的向上彎著,嘴唇正中有個唇珠,好似有些憨態。她身上穿的衣服閑散輕怡,頭發有些短,剛剛到肩膀,也未曾扎好,只是隨便的鋪灑在身上。
飛浮打開竹筒,從中拿出三顆蠟丸。她拈開第一顆藍色蠟丸,從中取出一張小信,念道:“洛廣川受命回京,即日啟程。昭南王世子于海上遇暴雨,世子妃不知所蹤。魏風凌同世子圍甕寇與滄鄉,大捷。”
江茗點了點頭:“這是他們往京城送的信兒。”
“是。”飛浮答道。
“想不到他們還十分關心我,甚至連我也寫了進去。”江茗嘴角微微勾起。
飛浮抬頭看向江茗,見她神色未有半分的不自然,自己反而嘆了口氣:“小姐……”當時的場景那么危險,在這信里卻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
人的生命便是如此草率。
“嗯?”江茗抬頭,試探著朝向飛浮聲音傳來的方向。
飛浮一看她這摸索的模樣,鼻子又有些酸了。她抽了下鼻子,回道:“還有兩封。”
“好,你慢慢念。”江茗說道。
飛浮又拈開第二個紅色蠟丸,這是從從華京城里來的信,曹昌問她安否。
江茗尋思了片刻,說道:“這封信先扣下來,讓我想一想。”
她對曹昌無法完全信任。因為這人與她的關系并沒有那么牢靠。曹昌腦子里頭一個想的是自己的性命,然后是榮華富貴。選誰不是選?若是蕭羅日后權傾朝野,能給他些好處,那么他也會為此賣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