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門里沒走兩步便開闊起來,霍然而成一個小屋,屋內坐了個人,聽見蕭羅的腳步聲,這便轉過頭來——那雙碧色的眸子此刻像是有些累了,收斂了鋒芒,反而顯得有些戲謔。
便是莫赫離。
“軍報來了。”蕭羅走進來說道:“甕賀國輸了。”他的神情顯得有些氣憤,但仍然在竭力按捺著性子。
莫赫離嘴角勾了一下:“意料當中。”
“為何是意料當中?原本只要閩州軍糧不濟,甕賀國定然不會輸的。洛廣川都被揪回華京城了,他們去哪兒變出來的糧食?!”蕭羅蹙緊了眉頭,平日里的他絕非會這般情緒起伏的人,可今日他卻有些心神不定的模樣。“還有那甕賀國的國君”,他咬牙切齒道:“把人扔出來當靶子,自己在后面裝好人。”
“去哪兒變出來的糧食?”莫赫離冷笑:“難道不是甕賀國送上去的嗎?”
蕭羅深吸了一口氣:“不是甕賀國送的,那幾艘船原本就是他們自己的。自導自演了一出戲罷了。”
“可這話,你卻不能和皇上說。”莫赫離笑道:“不然我們這右相大人,怎么對甕寇的事情知道的如此清楚呢?”
“就是因為這不知道哪兒來的糧!”蕭羅沉聲說道:“一來逼著皇上下圣旨,要和甕寇決一死戰,二來解決了閩州的糧草供給。打了勝仗,洛廣川有罪也成了沒罪,要回閩州繼續當自己的巡撫。那閩州還是他豐忱手里捏著的,之前的籌劃俱都落了空。”
“蕭右相是聰明人,想必已經有了手段,否則不會來和我說這事兒。”莫赫離指尖兜了個茶杯,在桌面上畫著圈兒。
蕭羅嘆了口氣,說道:“是。今日皇上要召見洛廣川,我便在其中說了兩句,也不知道起沒起效果。皇上疑心病重,怎能讓閩州巡撫和直督是一條心。皇上要權衡朝中勢力,讓洛廣川回去,無非是不讓我把手往閩州伸,但也不會看著閩州全成了豐忱的東西。”
“所以皇上會和洛廣川好好聊聊,給他心里扎根刺,讓他懷疑魏風凌?”莫赫離問道。
蕭羅:“正是。”說完這句話,蕭羅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他咬緊了牙,又慢慢的松開,這才說道:“魏風凌殺我族人,此仇我定然要報。”
莫赫離嗤笑了兩聲,他抬眼看向蕭羅,說道:“原本想著一北一南夾擊,如今南邊不行了,我們北邊自然也要稍稍消停一會兒,不能趕著大胤正是同仇敵愾的時候貿然發兵。兵者之勝敗,往往只存于一氣之間。”
蕭羅吐出一口濁氣,搖了搖頭,半晌未說出話來。
莫赫離輕巧說道:“蕭副相莫要擔憂,咱們如今不過是氣運差些罷了。我讀大胤的書,里面有段話講的是氣。春秋代序,四季有常,都是氣。但總是更迭的,不會久在一人一物身上。若是無風來卷這氣,這氣便總有消散的一天,那便是氣數走到了盡頭。”
蕭羅問道:“那這氣運何時才能到咱們身上?”
莫赫離笑道:“不知道。”
“不知道?”蕭羅氣急:“若不是你說北胡要打,我也不會讓甕賀國鬧成這樣!如今你卻說不知道?!”
“蕭副相,我只是讓你小打小鬧,牽引他們的注意力。而你卻無法左右那甕賀國的小國君,難不成也要怪我?”莫赫離站起身來,走到蕭羅面前,緩聲說道:“還有。當日我是如何同你說的?你又是如何做的?真當我不知道嗎?”
莫赫離身上帶著股戾氣,平日里他收斂的很好,但此刻卻都張放出來,蕭羅沒有防備,被他逼得向后退了一步。“那些人是皇上的人,我如何做得了主?”他試圖解釋。
莫赫離揚了下下巴,聲音放緩:“你是做不了主,但假傳句話還是做得到的。我說不能殺江茗,便是不能殺,你牢記住。”
“不過是個女子!你切莫太過分!”蕭羅罵道。
“太過分?”莫赫離輕笑一聲:“蕭副相,你莫要忘了,如今你同我在這里密聊,已是叛國之罪。若北胡一日不入中原,你便時時刻刻提著腦袋。我一日得不了天下,你的大仇便一日報不了。我北胡沒了我,還有世世代代的子孫。而你——”莫赫離掃了蕭羅一眼,嘲諷說道:“沒了便都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