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尚早,仍有落日黃昏余霞映照,但宮里也早早的就點起了燈。
隨著內宮一處內侍的輕叱,殷紅的燈籠一片片的鋪陳開去,瞬間照亮了天際。
也許此刻站在遠處的城樓上,可以看見這座數百年的宮城在此刻和混沌的逢魔時刻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那應當是一副壯麗而有哀婉的畫卷。無知幾許春秋,
輕談多少人物,將所有生命的華章都傾注于這殿宇當中。
殿前規整的青磚上曾有多少人走過,多少人跪拜,多少人流了血送了命,多少人得意多少人盡歡,到了最后,只余一聲嗟嘆。
風一吹,也就散了。
龐云殿也點起了燈籠,內侍宮女們忙忙碌碌,將各色菜肴端了上來。
江茗和殷楚坐在一處,殷楚從身旁摘了片花瓣,滌洗干凈,放在江茗的酒杯當中。花瓣輕盈,蕩起淺淺的酒紋,嫣紅的色澤像是一顆躍動的心,鬧個不停。
周圍熱熱鬧鬧,他們兩個卻不言不語,只是偶爾心照不宣的抬頭看看彼此。
懷寅在一旁有些坐立不安,
她自然是想去請陸湛之過來同坐的,但陸湛之身旁圍了三兩個男子,不知在說些什么。他偶爾會笑上兩下,一側臉頰有個不太明顯的酒窩,懷寅俱都看的清清楚楚。
江茗見了她這幅樣子,也是替她著急。喜歡歸喜歡,但總是要接觸,有時間互相了解培養感情的。她便沖江劭招了招手,江劭一見,連忙從人群里擠出來,跑到江茗身旁問道:“阿姐,怎么了?”
江茗壓低了聲音同江劭說了兩句,江劭偷偷掃了一眼懷寅公主,先是蹙了下眉,又慢慢的舒展開,點了下頭,應道:“成!”說完,便一溜煙兒的跑回那頭去了。
殷楚見江茗喜歡吃魚包,便將自己的那份也給了她,盤子一換,好似他吃過一份了似的。“江劭去做什么?”他問道。
江茗沖著那頭努了下嘴:“去請陸湛之過來一起坐唄。”
殷楚笑道:“你們姐弟倆倒是為了懷寅的事情操了不少心。”
江茗搖了搖頭,筷子夾起蓮房魚包,說道:“哪里。我問他想不想娶懷寅,他自然是嚇得不輕。我說若是你不想娶,那便來撮合一下,否則這一眾貴門子弟里,你就是最合適賜婚的那個。他這是拼了小命,也會將陸湛之拖來。”
殷楚無奈說道:“唯有一事,就是陸湛之此人極為孝順,他母親又性子霸道,只怕不會讓他娶公主殿下。”
“那就是他們的事兒了,難不成我還要替懷寅討好未來婆婆不成?”江茗咬了一口魚包,魚肉鮮嫩,和著湯汁兒在一起入口即化。
臨安府以往也有這樣的蓮房魚包,外面是用尚未長成蓮蓬的黃綠色鮮嫩蓮房為殼,將里面挖空,但不毀外觀。接著將蓮子和鱖魚切粒腌制,塞入蓮房當中蒸熟便可食用。外表看起來清新雅致,更暗含了魚躍龍門的好兆頭。
可這蓮房魚包吃起來卻并不怎么妙,蓮房殼苦澀,和蓮葉一樣纖維強韌,但人人都說這是暗含了“梅花香自苦寒來”的寓意,年年學子們入京考試,這道蓮房魚包便和定勝糕一起,成了壯行宴上的必須菜色。
可如今這宮里的蓮房魚包,外面的蓮房竟然是用栗子粉和糯米粉調和而成,香糯可口,蒸煮的時候下面墊了小片荷葉,更有絲絲荷葉清香縈繞其中。鱖魚中間放的也不僅僅是蓮子,為了提鮮,還加了瑤柱,湯汁一倒,好是一小碟荷塘月色。
殷楚應道:“正是。”
兩人說話之間,江劭就請了陸湛之坐到一旁,雖和懷寅不是一席,但兩人也算挨著。江茗就聽見江劭在旁請教陸湛之兵法良策,陸湛之雖只是個文臣,但對此顯然也有研究,又因著想聽江劭在閩州的見聞,便被勾了過來。
江茗沖懷寅使了個眼色,懷寅端起酒杯隔空敬她,笑的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