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寅抿了下嘴唇,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向皇后。可皇后此刻不知怎的,又走神了,再次朝宮外看去。
懷寅想了片刻,說道:“母后,若是沒什么事兒,兒臣就先告退了。酒宴上還熱鬧著呢,方才我抽了個酒令,我竟然誦出詩來了,陸吏郎還夸贊女兒呢。”
皇后猛地回神,拉住懷寅的手:“不能回去。”
懷寅一愣:“母后這是怎么了?”
皇后自覺失態,笑了笑答道:“再陪母后多坐一會兒,你到了這個年紀,總是要嫁人的,日后來陪母后的日子便更少了。”
懷寅嬌嗔道:“不會,母后放心,就算日后嫁人了,我也時時回來看您啊。”
皇后點了點頭,眼眶不知道怎得紅了些,她笑道:“是,懷寅自小就乖巧嘴甜會哄人。”
“母后怎得哭了?”懷寅往前蹭了蹭,拿出帕子給皇后沾了眼角,笑道:“莫不是母后舍不得我?”
皇后苦笑道:“是,舍不得你。”
“皇后娘娘!”外面有宮人突然沖了進來,跪在門口大喊:“龐云殿走水了!”
皇后驀地站起,聲音有些顫抖:“人呢?!人可都平安?”
那宮人跪在那里,頭抵著地面,疾聲答道:“沒有,太子他們都被困在龐云殿里了。火沿著龐云殿燒出來了。”
懷寅眼睛瞬間瞪大,拎著裙角就跑了過去,抓著那宮人問道:“一個人都沒出來?”
宮人答道:“方才是,現在如何不知道。還請皇后娘娘移駕。”
懷寅將那人一推,抬腳就要向外跑。皇后在后面喊了一聲:“懷寅莫去!危險!”
懷寅轉身看了皇后一眼,嘴唇抖了抖,說道:“母后,兒臣最喜歡的人,兒臣最好的朋友,兒臣的兄長都在那里,兒臣不能不去。”
說完,她便朝外跑去,幾個宮人見狀,連忙緊隨其后,生怕公主也出什么意外。
懷寅的身影消失在了慈元宮外,皇后有些頹然地跌坐在座椅上。她似乎是一夜蒼老了許多,原本漆黑的發絲上也不知何時摻了些白發。
皇后慢慢的,輕輕地搖了搖頭,過了片刻,這才站起身來,說道:“擺駕,去龐云殿。”
“娘娘,萬萬不可!”宮人即刻出言勸阻道。
皇后掃了那宮人一眼,理了下自己的前襟,自顧自的向外走去。
她步子邁的雖急卻穩,一如她在這宮墻之內多年,穩居于皇后之位上,從未有人能將她從這位子上拉下去過。
之前不能,之后也不能。這條路她一旦決定走下去,那就會一直走到底。無論這生下來的年歲,無論這深居于宮中的年歲究竟有多長,漫長的讓人失去了理智,磨滅了感情,她也會一直走下去。
正如這今夜照亮了華京城的大火,她的一生,看似偶然,卻總是有人在背后按著手腳拉扯絲線。做了這些年的提線木偶,她未有不甘。但卻在聽聞閩州捷報的一刻,聽聞那扯著線的人竟然死了,心里的某個地方也轟然倒塌。
這一生,難不成不是個笑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