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上仍在批折子呢。”曹昌站在豫章殿,恭敬說道。
皇后衣著簡單,挽了個普通的婦人發髻,加之她原本就長得面容婉約,此刻倒更像是個富貴人家的夫人,而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
她點了下頭,柔聲說道:“陛下肩上是大胤江山,辛勞多載,此刻又逢多事之秋,萬不能不顧龍體。曹公公,你常在皇上身邊,
也要多些眼色,決不能只說好話,該勸陛下休憩時,也要進些言。”
“是。”曹昌眼睛微動,彎下腰去:“娘娘掛懷皇上,皇上是知道的。”
皇后緩緩的吸了口氣,又說:“既然陛下在忙,本宮便不去打擾了。這是我方熬好的杜仲湯,正是入口的溫度,公公替我端進去便是。”
曹昌使了個眼色,邊上即刻有小內侍上前接過宮女手中的湯羹。
曹昌恭敬說道:“大胤有皇上,有皇后,才是萬民之福。”
皇后微微點了下頭,那小宮女又拿了個東西交于曹昌和小內侍,這才退到皇后身后。
“那便勞煩曹公公了。”皇后說完,也不久留,這便帶著宮女出了豫章殿。
曹昌轉身進殿,小內侍將湯羹放在一旁桌上,倒退著身子退下,一絲聲響都沒有。
“皇上,皇后娘娘親手煮的杜仲湯。”曹昌拿了銀勺,先在湯中攪了一攪,靜待片刻取出來擱在木案上,這才又連著勺子一起,將湯端到靖文帝面前。
靖文帝看了一眼,那銀勺色澤清透,毫無顏色變化。
可他原本就是個防心重的人,即便是皇后,即便是多年的枕邊人,他仍是提防著。
靖文帝從案上拿來一個小盒,里面盛著一打干凈銀葉子。他從中隨意撕了一片,浸入湯中,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
那銀葉子同銀勺一樣,干干凈凈。
靖文帝這才要伸手,曹昌見狀,連忙伸手去端碗:“皇上小心燙,還是老奴來伺候著吧。皇上這雙手,那拿的是大胤天下,怎能做這種小事兒。”
靖文帝微微笑道:“朕已這把年紀,又不是幾歲稚童,仍需人來喂的。”
他自己端過碗,抿了一口。
在這寒冬臘月,即便殿內有地龍,可難免還是冷。一碗熱湯下肚,倒真是舒緩了幾分。
靖文帝放下碗,感嘆一句:“許久未曾喝過皇后親手煮的杜仲湯了。當年我還是個普通皇子的時候,每每從練場回來,她就會給我煮一碗。一晃神,已經十多年過去了。”
曹昌笑著端過一杯茶:“娘娘心里掛念著皇上,可皇上身邊誰不掛念呢。娘娘也是再不方便,可那甘苦與共的心還是在。皇上,藥湯苦口,還是再喝些茶順順。”
“甘苦與共。”靖文帝接過茶盞,抿了一口,冷笑道:“好一個甘苦與共。又琰和他那世子妃,便也是甘苦與共。”
曹昌似是被靖文帝這句話嚇了一跳,一個哆嗦,連忙跪在地上,聲音驚慌:“皇上。”
靖文帝掃了曹昌一眼,淡淡說道:“無妨。這天下誰不是甘苦與共?就算是個普通的農家,也是夫妻甘苦與共的。只是——”他話音一轉,冷聲說道:“就是不知是不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了。”
曹昌低著頭,緊盯著地面,一句話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