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他就明白——這個女人是鬼。
即使墮姬的擬態再美、再絕、再接近人,都無法遮掩她“殺過人”的眼神。
因為做過殺手,所以他很明白,殺人犯的眼神充滿了對生命的漠視,鬼的眼神充斥著對生命的掠奪。
兩者相加便是墮姬,那一雙貪婪的、富有侵略性的,想把他吃掉的眼睛……
然而,伊路米半點不慫。
他已經涂完了特制的“猩猩緋砂鐵”款指甲油,元氣紅,掏心挖肺不虛,剁頭敲腦萬能。只要墮姬敢下手,他就讓她看看她的心臟長什么樣。
“呵,你就是新來的‘露姬’花魁嗎?”墮姬肆意地打量著伊路米,第一反應是這女人長得真美,一定要吃掉她。
伊路米漫不經心地道:“嗯,你是誰?”
墮姬:……
眾人:……
一個剛見面就認出“你是露姬花魁”,另一個抬眼卻發問“你是什么花魁”。可不就是側面突出露姬的美名比墮姬更響亮嘛!
響亮到墮姬認得她,她倒是沒把墮姬放在眼里。
高下立判。
墮姬美艷的臉一瞬扭曲,她陰森森地笑道:“看來露姬花魁自負美貌,很得意吶。”
伊路米啟動狗言狗語模式:“嗯,見到你之后,我更自信了。”
墮姬:……
眾人:……
京極屋的禿和新造們愣在當場,她們確實沒預見,自家的兩位頂梁柱居然會在公選時吵起來。
但想到兩名花魁的美貌皆是數一數二,“蕨姬”之名必定落在京極屋后,她們又心平氣和了不少。
倒是沒想到,原來少言寡語的露姬說話這么犀利的嗎?
墮姬冷笑,她決定今晚就吃掉伊路米:“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伊路米高貴冷艷道:“天亮以后我去找你,讓你看看更自信的我。”
墮姬:……
眾人:……
伊路米在墮姬的雷區瘋狂蹦迪,踩得她臉色鐵青,偶爾回敬一番別屋的花魁游女,拉穩了全場的仇恨值。
當服侍伊路米的禿以為“蕨姬”或許要被同行跳起來暴打一頓時,花魁公選總算開始了。
禿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所謂的花魁公選其實是花魁巡游,是高級藝伎的出行儀式,從江戶時代傳承至今,規模一般以花車開道,侍從前呼后擁為主。
場面非常華麗,別有一番風雅的滋味。
而吉原作為島國的第一花柳街,擁有最大數目的花魁。
他們也不興一人巡游的架勢,為了飽足男客的眼福,干脆啟用一群花魁巡游的模式,還稱之為“公選”。
公選中最美的花魁,將獲得“蕨姬”的稱謂。
于是,伊路米穿著近二十斤的華服,頂著十幾斤的頭飾,踩著特別高、特別重的木屐,邁著他完全無法理解的“外八文字”步,走得比牛車還要慢七分。
走一步,停一息。
優雅地旋轉,讓街坊鄰居都看看你的臉。
他聽見有文人在驚呼,贊美的同時順便作首俳句。他瞥見札差們笑得很猥瑣,似乎在討論花魁的身段。
他發現人群中混入了一只擬態頗高的鬼,對方梳著高高扎起的黑馬尾,作武士打扮,正冷眼盯著墮姬。
他看見……額?
伊路米走得很穩很穩,被涂得死白的臉略顯錯愕。他看見燈火闌珊的遠處,站著一個跟余星彌極其“相似”的男性武士。
他們明明長得一點也不像,可他為什么挪不開眼?
同樣的高馬尾,同樣的武士裝扮,甚至那張臉跟混在看客中的鬼一模一樣。走路的姿勢、說話的聲音,也跟余星彌截然不同。
但,就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仿佛,他應該認識“他”一樣。
猝不及防,那武士像是察覺到了什么,抬起了眼。
穿過人山人海的視線,就這么毫無防備地四目相對,撞在一起。緊接著,那名“武士”懵逼在原地,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