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青年有點害羞,有點不好意思,那雙溫柔澄澈的眼睛看著他,明亮如星河璀璨。
已經失去焦距的眼睛空洞死寂,烏沉沉沒有一絲光,就和任何一個死尸的眼睛一樣,沒有區別。
“只要你不負我。”他看著他,眼神堅定無比:“我絕不負你,師兄。”
說好的白頭偕老呢
說好的到老之后說我愛你呢
他將死不瞑目的青年死死的摟在懷里,從咽喉當中發出的聲音宛如困獸絕望的嘶吼。
一一,一一,他活生生的師弟,活生生的愛人,就這樣沒有了。
他該恨誰
母親嗎一掌害死安澤一的母親已經死去。
楚留香嗎他并不知道安澤一傷得那么重,甚至,還是安澤一把他蒙騙離開的。
他想了又想,最后他覺得,該恨的人,只有自己。
如果沒有無花,是不是安澤一還依舊是那個每一天都快快樂樂的少林無依
如果沒有無花,是不是安澤一還依舊是那個每一天都行醫救人的杏林無依
如果沒有無花,是不是安澤一還依舊是每一天可以笑可以哭可以活著
如果沒有無花,是不是安澤一會愛上另一個人,和一個溫柔真誠的男子一起生活,過著平淡卻也安寧的時候
而不是因為他而被抓到大漠,然后受盡苦難,死在大漠。
連家都回不了。
一一,你說過,將來還俗之后想在蘇州生活,也想死在蘇州,因為那里像極了記憶里的故鄉。
一一,我說過,生同衾,死同穴,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是不會松開手的。
等我。
安澤一睜開眼睛,看著熟悉而又略顯陌生的天花板和吊燈,神色有點恍惚。
他當然覺得熟悉了,因為這是他上輩子的家。
他當然覺得陌生了,因為他都二十多年沒有見到了。
他小心翼翼的坐了起來,看著屋子,嘴角動了動,揚了起來。
他在笑,但是眼睛里大顆大顆的流下來。
止不住的眼淚。
他的哭聲驚呆了隔壁的父母,看到思念已久的面容,他哭得更厲害了。
被一頓連哄帶勸下,安澤一把臉埋在母親的懷里,訥訥的說著自己做了一場夢。
的確是一場夢,一場分別了二十余年的夢。
清醒過來的安澤一沒有詢問,而是自己通過周圍的東西、電腦上的時間確定,自己重生了,重生在自己高考剛剛結束的時候。
不需要再經歷生離死別,不需要再遇到袁旭那個人渣,這個真的是
太好了。
他沒有報上輩子的學校,而是報了北京中醫藥大學學習中醫。
在上大學之前的時光,他沒有向之前說的那樣去國外旅游,而是去了他們倆定情的小鎮,去了他死亡的敦煌,最后,他去了他們倆竹馬竹馬一起長大的莆田南少林寺。
都是他自己一個人,沒有報團。
安澤一還上網看了楚留香系列的所有武俠,看了各個版本的電影電視劇,看著網上評價最好的幾個版本的無花后,最終,在賓館,他淚流滿面。
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他的師兄,有著世界上最好看的眉眼,最溫柔的微笑,有著最優雅的姿態。
他的師兄會彈奏最悅耳的琴聲,會繪畫出最美麗的畫,也會做出世界上最好吃的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