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歲的時候,安澤一看起來就像十多歲,很正常,臉嫩顯小。
四十歲的時候,安澤一看起來就像十多歲,很正常,保養得好。
但是五十歲,六十歲,七十歲呢?
煙自幼習武,習武之人精氣神高看起來年輕,更比常人老的慢。
但是老的慢,不代表不會老。
曾經覆手翻的雪魔王谷主去世了,曾經小小少年的莫雨成為了惡人谷的新谷主,在那些知道實情的老一輩死的死,退隱的退隱時,不少新來惡人谷的人甚至以為臉蛋年輕的安澤一和煙是父子關系。
也就是這時候,安澤一才發現,自己的身體雖然總是嬌氣脆弱的模樣,但是恢復速度遠遠超過正常人,在手上劃一刀,瞬間就愈合了。
為什么我過去從來沒有發現呢?安澤一想,是啊,他一直都被煙捧在手心里嬌養著寵愛著,哪里受過傷流過血?所以也就自然不會發現自己的身體恢復速度有多么逆天。
也正是如此,煙卸了職,帶著安澤一離開了惡人谷,去了萬花谷,發現安澤一的身體是處于一個恒定的狀態,也就是說,不老不死。
“看來你真的是小鼠精,”看著懷里的堂客依舊如初的臉龐,煙輕聲道。
“可我情愿是一個生老病死的人。”安澤一抱著他,艱難的笑了一下:“不過還好,我可以一直陪在阿煙身邊,并且我也不會走在阿煙前面,阿煙也不必再一次經歷失去的痛苦。”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倆去了渝州隱居在山林當中,他們開了一個院子,種上果樹和花樹,過去拿暗器的手熟悉的劈柴挑水,曾經握筆的手可以嫻熟的烹飪織補。
他們倆再也沒有分開過,因為無論是煙還是安澤一都知道,命運留給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只會越來越少,煙知道,自己若是哪一天走了,不過是眼睛一閉再也睜不開而已,但是對于被留下的一一,卻是極其殘忍的。
他們都希望時間走得慢一點,煙也努力讓自己活得久一點,多陪陪自己家一一。
但是這一天,還是來了。
安澤一坐在床邊抱著煙,年輕時高挑挺拔的俊美男人現在已經成為了佝僂削瘦滿是白發和皺紋的垂危老人,他恍惚間意識到,啊,阿煙老了,瘦了,也輕了。
“我走了,你怎么辦?”煙睜著眼睛看著安澤一,眼里的悲傷在眼眶里流淌。他了解安澤一,知道自己家的這個小胖鼠在感情上是多么執拗又專一的人,他甚至知道,自己哪一天走了,安澤一絕對不會再去找另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發生感情。想到這個,煙心里面有著病態的滿足,也有著對于愛人的心疼與愧意。
真的很想一同你碧落黃泉長相守,奈何蒼天不肯讓我們白首不相離。
“煙。”安澤一眼眶酸澀,抱著煙,什么話都說不出口。
煙呼吸停止的那一刻,安澤一那一刻甚至有一種自己的靈魂也隨他一起離開的感覺。
他抱著煙,從天黑到天亮,又從天亮到天黑,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天,久到懷里的尸骨生了蛆,久到懷里的尸骨腐爛看不清眉眼,久到自己身上全是灰塵懷里尸骨變成白骨,他還是舍不得把人放下。
地下太冷了,他舍不得煙一個人在下面受冷。
地下太潮了,他舍不得煙一個人被蟲子們咬。
地下太黑了,他舍不得煙一個人......
他舍不得啊!
但是到了最后,他還是把煙埋了,古人講究入土為安,他不能讓煙死也不安。不過他還是用兩個人的頭發將他的十枚手指尖的指骨編成手鏈戴在手腕上,再未離身過。
然后在接下來的漫長時光里,他守在那個院子里,看著花開花落,回想著兩個人之間的點點滴滴。他的記憶越來越不好,忘記了盛唐的繁華,忘記了惡人谷的模樣,忘記了自己上輩子的全部,忘記了惡人谷那些認識的熟悉的人,可他還是固執的記得自己叫安澤一,記得安澤一最愛的人叫煙,記得安澤一和煙是相愛著的,并且一直相愛的。
他們一直是相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