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間很安靜,目及之處皆是白茫茫一片,路上看不見其他行人。赤司撐著傘走在大朵大朵雪花和凜冽寒風中,步履不急不緩,詢問了管理員本因坊秀策墓地的位置,留下一個個筆直連成線的腳印向山上延伸。
途中,迎面走來幾個游客。
“我們就這樣走了嗎”
“秀策之墓我們待會再來看吧,現在雪越來越大了,先找個地方避避雪。”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那個在秀策墓前哭泣的女孩子,這種天氣里不管她會不會不太好”
“比起安慰或者照顧什么的,我覺得她現在更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吧。”
“也是,她一直在哭,我們詢問也不抬頭不說話,大概是根本沒聽到我們的話,下去的時候跟管理員說一下吧。欸,真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傷心。”
“可能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赤司與感嘆得游客擦身而過,漸漸加快腳步然后在柔軟的積雪里跑了起來。
突然他的眼神幾乎凝固,視線停在某個墓前孤零零蹲著的一個人影。那個人撐著傘看不到面容,赤司只看得到傘面被雪花堆積,淺亞麻色的卷發安靜垂落,鮮紅的長外套下擺拖在雪地里,隱隱約約的顫抖嗚咽聲順著風聲傳來。
是純奈
赤司心頭一顫,手中的傘被迎面的猛風吹得往后飛,傘骨向后彎去,下一秒,被放開得傘飛向陰沉的天空,他跑得更快了。
在距離那個身影一米遠的位置停下來,赤司調整好呼吸,慢慢走近,蹲在那個身體縮成一團還在微微顫抖的嬌小身影旁邊。
“純奈。”聲音平穩優雅,與平常并無區別。
忍足純奈一張小臉全部埋在檸檬黃的柔軟圍巾里,她想將哭聲盡數掩蓋,卻依舊傳出細細小小的聲響,像是幼獸悲切哀鳴。此時,她沉浸在自己的悲傷里無法自拔,并沒有聽到赤司的聲音。
“純奈。”赤司加大音量再次叫道,依舊得不到回應。他垂眸,掩去眼里的情緒,“純奈,我的傘掉了,雪越來越大了,讓我躲一下雪。”說完等了三秒,純奈沒有任何回應。
他果斷伸出了手,握住滿是積雪的傘面不容拒絕且溫柔有力地往上一抬。
純奈正陷在巨大的悲傷里。挽救藤原老師需要付出代價,這點她心知肚明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這是永恒不變的真理。
只是她想不到這個代價太大了,也太疼了想不到自己會突然記起一個名字,進而記起被封印的記憶,一段漫長、深刻、美好又因滯留撫魂系所時間過長而變得零碎的記憶,想不到再次見面便是永別,想不到原來自己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已經不再孤單,想不到她曾經有過一個容身之所,想不到
“純奈。”耳邊響起輕輕的聲音,那個呼喚溫柔而熟悉。
“純奈。”哦,有人在叫她。
“純奈。”是誰
突然純奈感覺到有人侵入她的世界沒有惡意卻又不容拒絕地侵入她下意識防備起來,警惕心拔高,慢一拍的將小臉從濕漉漉的圍巾上、從漫無邊際的黑暗中抬起來,望了過去,被淚水浸濕的視野里出現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眨眨眼,多余的晶瑩簌簌而下,她這才看清了來人是誰。
眼前,抬著傘面,赤發上點點白雪,瑰麗鴿血紅寶石般眼眸深邃平和,笑容溫柔地闖入她營造出自己的小小世界的人,驚醒自己的人
哦,是征。
“征”純奈軟軟的聲音帶著沙啞和茫然,像是一顆顆星星形狀的彩色金平糖掉進深淵里,惹人憐愛又柔弱無助。
“純奈。”
“嗯。”
“純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