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成過來的時候,老太太正躺在床上聽人說書呢,她眼睛雖花了,但聽力還不錯。
不能出去聽人唱大戲,更不可能日日把戲臺子請到家里來,請個女說書先生在邊上,既方便,又能打發時間。
一直到魏成走近了,老太太這才瞧見自家兒子。
“母親,時哥兒中舉了,而且還是頭名解元。”魏成掩飾不住的高興。
老太太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精氣神兒仿佛也跟著一下子都好起來了。
“好孩子,真是個好孩子,快扶我起來,準備香案,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你父親去,等時哥兒回來咱們再開祠堂。”老太太一邊忙著下床,一邊不斷的吩咐道。
她已經很久不曾這么開心過了,身體越來越不聽使喚,兩個孫兒雖然懂事聽話,但也都是可憐的,一個身子骨不好,一個是出身不好。
庶出的身份原就比嫡出的矮出一截來,更何況還攤上那么一對父母。
白姨娘瞧著倒是個心思淺的,這幾年來也是安分守己,不是總想著爭搶,不然的話,光是這家里頭的事兒,就得把這孩子給拽進泥里了。
不過,現在十四歲的解元,就算有這么一個身世,也足夠魏時找一個可靠的岳家了,找一個不會被李氏壓制的姑娘做夫人。
日后小兩口去京城,老二兩口子在燕縣,若是能井水不犯河水那對誰都是好事兒。
魏成可不知道老太太已經盤算了這么多了,連魏時的婚姻大事都已經操上心了。
他就沒這么多想法了,魏時如今已經是舉人了,若是一年后可以再進一步,或者是再多等三年,四年后的會試也方才十八歲而已,那時候再定親也不遲。
男子和女子不一樣,不怕被耽誤年齡,只要是有前程,那便多的是選擇。
都說‘成家立業’,但是過早的成家立業也不好,被兒女之事占住了心思,對于科舉不也是一種耽誤嗎。
所以他一點兒都不著急侄子定親的事兒,與其找岳家,還不如找師父。
魏成這邊扶著老太太燒香跪拜,那邊兒得到消息的白姨娘可以說是喜極而泣。
老爺在做官之前也不過是考中了舉人,自個兒的兒子年紀輕輕便也考中了舉人,這可意味著日后就能做官了。
夫人在后宅順風順順,與其說是靠著李家,倒不如說是靠著老爺,老爺不管不顧,才有了夫人的無所顧忌。
可是這日后,她靠兒子,不比夫人靠老爺差。
更何況夫人還有一個病殃殃的小兒子,日后若想要前程,可能還得扒著她兒子呢。
白姨娘一想到那位嫡出的少爺,痛快的同時,也有些心虛,當年就是她使人半夜里給窗戶開了條縫兒,讓那位少爺得了風寒,這才落下了體弱的病根兒。
她不后悔這么做,夫人對她們母子做的事情可比這嚴重多了,就是想起這事兒的時候總覺得心虛,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怕這事兒被查出來。
魏時寄過來的試題,魏定早就做過了,得虧他沒過去,去了很大的可能也是白跑一趟,白白糟蹋身子骨。
這算學題目太難了,出乎他的意料,再加上他的風格又跟主考官相悖,能中舉的概率實在不大。
因著這位白主考官,他本來以為堂弟肯定是無緣榜首了呢,瞧見這寄過來的算學題才又多了一絲希望,題目越難,對于擅長這一科目的考生來說越好。
千盼萬盼,總算是把這成績給盼來了,鄉試解元,嘖嘖,便是再給他三年他都沒把握能拿下。
自從堂弟來了之后,一方面激勵著他不斷進取,另一方面也給他減了壓,這個壓力不是學習方面的壓力,而是整個魏家給他的壓力。
作為長子嫡孫,尤其是在魏家兩房人丁都相當單薄的情況下,他自幼接受的教育就是要擔起魏家來。
可就他這副身子骨,甭管是少時,還是長大后都有心無力。
但堂弟的出色,讓他可以把大半的家族擔子卸下來,雖然更加努力的去讀書,但不像以往那樣,一座沉甸甸的山壓在背上。
魏定瞧了瞧年幼的兒子,這孩子還沒開蒙呢,等到日后也要考科舉,也要進官場的時候,父親可能都已經致仕了。
二叔就算是沒有致仕,那也萬萬是指望不上的,他這個身子骨,日后如何且還不好說呢。
兒子到時候大抵是要靠著堂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