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來的路上,”江覆買了個繪畫套餐,把行李箱放到兩人中間,“給小憨整個容。”
一小時后,兩人走出手工體驗店。
身旁的小憨已非吳下阿蒙,不但小內褲消失,還換了一身銀白色的特別酷炫的未來機器人裝束。
此時已是傍晚,兩人找了一家高級餐廳吃晚餐,用餐的時候,特意讓小憨停在桌邊看著他倆。
要知道,觀眾都是小憨視角的。
“瞧,你也是打卡過米其林三星的人了。”樓清焰對著鏡頭好心安慰。
總之,在蘇黎世的頭兩日就是逛吃逛吃,幾人或分開或合起來行動,致力于讓觀眾“花一份vr頭盔的錢體驗到蘇黎世所有的奢侈享受”。
第三日,驅車離開蘇黎世,來到一個叫因特拉肯的小鎮上,節目第一個主題“生活在湖光山色”才正式展開。
來到瑞士,最值得欣賞的當然是自然環境。這里的一切都擁有不可思議的壯美和澄澈,徜徉其中,仿佛和大自然進行了一場豪無掛礙的心靈溝通。
連綿的群山將你擁在懷里,溫柔的水托舉你,長風將你吹凈,冰雪塑造著你。
他們住在一棟三層的木質小樓房里,周圍是一望無際的起伏的山野,這里居住密度非常低,房屋之間被大片的草坪隔離,順著蜿蜒的公路走很久才能走到下一棟房子。
房子基本都是純白色或原木色、兩層或三層,稀疏綴飾在蒼翠的半山腰上。在任意一個房間推開窗,外面都是美到醉人的風景。
最不可思議的是這里的干凈和整潔。身處中歐的瑞士仿佛也被傳染了北歐人的極簡主義,一切都帶著清冷氣質,小鎮生活毫不復雜,生活細節像環境一樣干凈整潔,從來沒有一團亂麻的糟糕感。
他們在這里生活了五天,期間進行的活動特別無聊——出門賞賞風景、來場戶外運動、在家里做做飯、圍在火爐邊閑聊,到當地人家里串門然后依舊重復這些無聊的事……
一群在最繁華的地方過著快節奏生活的年輕人,沉醉于這里的“無聊”。
但拍出來的畫面卻毫不無聊,極其生動。
究其原因,可能是震撼的風景帶來了更震撼的vr體驗。
也可能是每個人的心都被這山水泡得柔軟鮮嫩,下意識傾訴自己不為人知的、內心最深處的故事。
樓清焰第一次在江覆面前展現出不安全感,他下意識追尋江覆的身影,不愿意讓他離開自己半步,仿佛只有在江覆的注視中,生活才踏實下來。
江覆也并非無懈可擊。
有天晚上,他突然把樓清焰拉起來,拉著他來到屋頂看星星。
他第一次對樓清焰說:“你知道嗎,很多時候,我會有一種無力感。”
樓清焰是震驚的,他發現自己很少探究江覆的內心,從沒意識到他心里還有這樣的角落。
“那種無力感……來自頭頂的星空,來自身邊的萬物,好像是來自、來自物理學本身。”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想要證明點什么,但我又不知道究竟該證明什么。”
樓清焰沒聽懂,“你說什么?”
“我不知道,”江覆抱住他,下巴蹭著他的發頂,在輕軟的風里呢喃,“也許是這片星空太浩大了,也許是物理學太精深了,我總覺得一切都是徒勞的。一切的公式、實驗、研究……全都是徒勞的,它們證明不了我的真理,終我一生都證明不了。物理學的研究沒有盡頭,而哪怕是前進一點點的精彩,我在有生之年都看不到……世界太大了,時間太長了,可是人類太渺小了……和塑造世界的不可抗力搏命,這是何等可笑,也許到最后我也會怒目圓睜滿懷不甘,帶著無窮無盡的遺憾而死……”
樓清焰仰起頭,“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江覆聲音隨風消散,“我總被那念想壓得喘不過氣,可我竟然不知道它是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這樣安靜地待了很久,樓清焰也問了一個不知所云的問題。
“如果說,你明知道人類應該直立行走,卻發現有一群人還保留著猿猴的彎腰駝背,你生活在這群人中間,是選擇直立行走,還是選擇彎腰駝背?”
江覆摟緊了他,“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選擇,這個問題有什么意義呢?”
“只是想問一問你會怎么選。”
江覆說:“我會首先思考,人類真的應該直立行走嗎?”
樓清焰驚訝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