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動了動唇,用氣音跟她溝通,前面桌的兩人聽見動靜,羨慕地看了看她們,然后轉頭也應了一聲“也……借我們看一下唄?”
雖然動靜不大,但這轉頭幅度卻被講臺上看的一清二楚,英語老師拉下臉來,點名道“賀正,劉宏偉,你們倆上黑板上來聽寫。”
被點名的兩人神情頓時如喪考妣。
他們拖拖拉拉地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剮蹭出刺耳的動靜,從前桌出去的時候,兩股略有些刺鼻的、混雜的味道傳來。
江靜影微不可見地擰了下眉頭
這是什么不洗澡又噴香水的混合怪味?
但她很快轉開注意力,只垂下眼眸,作出眼觀鼻、鼻觀心的冷靜樣子,只在心中慢慢思考高中的詞匯量好像不太難,但近些年用的詞匯都是商務方面的,希望不會錯太多。
“
ave——記得把中英文都寫出來。”講臺上的老師字正腔圓地念出單詞,不忘提醒學生們規矩書寫。
江靜影習慣地在本子上流暢寫出單詞,近些年她寫字不如讀書時候穩重,為了講究效率,寫字更飄逸了些,擔心魏沉璧看不清,她寫到一半頓了頓,橫向劃掉之后,又一筆一劃重寫了一遍。
寫出的單詞有些生硬,美觀度欠缺,好在夠醒目,魏沉璧眼神兒好,只是略微斜睨,就將她本子上的內容一網打盡。
講臺上的英語老師走了下來,目光如電,在一個個低下的腦袋上依次掃過,試圖找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觸犯規則的家伙。
余光注意到她遠遠走近,魏沉璧就立刻將視線端正回自己的跟前,待她剛擦身的剎那,刻意探頭過來把江靜影寫的那兩三個單詞通通謄抄下來。
與魏沉璧偷笑的眼尾對上時,江靜影隱約有種在大庭廣眾下同她完成了什么隱秘互動的錯覺。
以至于江靜影也情不自禁松了松唇角。
教室里安靜地只剩下老師偶爾重復念單詞的聲音,以及簌簌的寫字聲響。
被點名到黑板上“公開處刑”的兩個男生憋紅了脖子,聽寫出來的單詞稀疏地像是百歲老人的發頂,東一茬西一茬,唯有單詞前的序列數字寫的又大又亮。
五六分鐘過后——
英語老師站上講臺,眼底帶著冷意,看著兩個男生,淡淡道“昨晚你們倆做什么去了?單詞都不背,是不想上我的課了吧?”
“回座位上站五分鐘反思一下。”
她走回講臺,讓學生們翻開課本,開始講昨天小測試的一張卷子,課上無人敢交頭接耳,學生們一板一眼地照做,面上瞧著都是在學習,心里跑到哪兒就不得而知了。
江靜影也有些走神。
高中生活已經離她太遠,如今已經過了當年爭分奪秒、為一分之差反復計較的年紀,但這樣緊張的氣氛又讓她莫名有些懷念。
那會兒的世界很簡單,前方只有兩條路,一條是高考成功,一條是高考失敗——
好像只要走上了成功,從此人生就是坦途大道,而若是不幸落馬,就連前程都蒙上灰暗似的,那會兒所有學生都不知道,沖過了那窄窄的陽關道后,擺在前面的……是千萬條通往未知的岔路。
選擇千千萬,卻再也沒人告訴你,什么是成功,什么是失敗。
她猶在走神間,聽見旁邊發出了一聲輕輕的笑聲,與整個教室仿佛參加葬禮一樣的默哀氣氛截然不同。
江靜影撇過視線看去,下一刻就見魏沉璧在底下將手機舉了過來,上頭是一張照片,還有她趁著老師板書的時候悄悄附耳過來的話
“看,我們學校新選出來的校花,說是脆弱惹人憐愛,嘖,是我不懂oa的世界嗎?”
江靜影被她話里陡然出現的奇怪單詞弄得愣了愣,視線從那白的晃眼的照片上瞥過,只隱約有印象那是個楚楚可憐的女生,但隨即她就看向了魏沉璧。
校花?
她不覺得這人比魏沉璧好看到哪兒。
哪怕只是驚鴻一瞥,江靜影都對這種看著過分脆弱的、需要小心呵護的類型沒什么感覺,她天生就更欣賞堅韌的、身處逆境也要倔強綻放的性格。
她的目光迎上魏沉璧的視線,斟酌著開口道“你……剛說她是什么?”
江靜影原本想問她“你喜歡女生?”,可沒搞清楚狀況前,她還是臨時改了改。
魏沉璧歪了下腦袋,好像不知道她疑惑的點是什么,于是覷了覷黑板,小聲重復道“oa啊,這么明顯。”
江靜影知道這個符號,但直覺這是個需要注意的重點,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只對魏沉璧吐出兩個字“聽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