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那頭長發被盤在頭頂上,用橡皮筋緊緊的捆扎著。
這樣一來,當她在山里穿梭尋找山胡椒時,那些愛胡攪蠻纏的荊棘跟灌木以及刺藤就拿她的頭發沒法子了。
她不像愛強奶奶那樣瘦弱,也不像盧奶奶那樣弓背,更不像四叔似的木訥。
同樣的,她也不像陳陽一樣被父母拋棄。
她家里不僅有父母,還有四個弟弟妹妹。
不過,她父母跟村里的大部分村民一樣,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地道農民。
所以,作為家里唯一一個認識字的大人,她從未出過遠門。她必須留在家里照顧弟弟妹妹們。開學了帶他們去學校,生病了帶他們去醫院,放學了再輔導他們功課。
而一雙父母,為了養活眾多子女,則會跟著村里的親戚一起去外省采松脂。
每年正月還沒過完,她的父母就得把偌大一個家庭交給她打理,然后一直到年底他們回家了,才重新掌舵。
拿著今天賣山胡椒所得的一百二十塊錢回到家里,她把蛇皮袋順手掛在院角的木柴上,然后將百元大鈔藏到床底的破鞋子里,再把二十元錢放入床頭舊木柜的抽屜中。
抽屜一拉開,一股陳年的腐朽之味轟然而出,立時灌入鼻子里,很是難受。
抽屜里只有兩張十元錢,然后剩下的東西就是碘酒、云南白藥粉、酒精、創口貼等一類用來止血的外用藥。
她一年四季都要常年進山干活,免不了磕磕碰碰,有時候差點砍斷一只手指也是正常的,所以家里必備這些藥品。
看著這些藥,就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傷痕累累的右手。
這哪里是女孩子的手呀,估計男孩子的手都要比她的手漂亮。
不過,她輕輕嘆了一口氣,覺得這也沒什么,畢竟每個人的命運都不相同,生長環境也不一樣。雖然手很難看,但是靠自己的勞動賺錢吃飯,一點兒也不丟臉。
所以,也不必自卑。
她把抽屜推回去,便走出院子里開始喂雞。
“三花,中午的時候我不是跟你說,讓你把雞食準備好的嗎”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潲水桶,她扭頭看向正站在水泥洗手臺前邊對著裂開的破鏡子扭辮子的妹妹問道。
妹妹十四歲了,是該幫她分擔一點家務才對。
可三花顯然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嘟嘴回道“你沒看我正在扎辮子嘛,你自己準備一下又不會怎樣,而且我早就跟你說了,讓你別養雞養鴨的,院子都臭死了。你偏要養,養了吧,你還要別人幫你準備雞食。你自己要養的,你就自己喂。”
說得很有道理。
院子里確實臭烘烘的,到處都是雞屎鴨屎,也沒人幫忙打掃一下。
三花指望不上,就更別指望十一二歲的四花跟十來歲的五花了。
七八歲的弟弟是家里的寶貝,父母去外地時就再三囑咐她,要好好疼弟弟,弟弟是最小的,一定要好好疼愛他。
所有人都指望不上,所以,院子里的雞屎鴨屎只能等她有空的時候才清理了。
她看著臟亂的院子,重重的吸了一口氣,吐了一口氣,然后拿起空蕩蕩的潲水桶,往廚房走去。
可是不知怎的,剛走入廚房,兩只眼睛就莫名的濕了。
窩囊,真是窩囊一點點小事有什么好難受的不就是沒幫你準備雞食嗎雞鴨是你執意要養的,你自己喂也是應該的。難受什么
就算你進山干了一天的活,現在又累又餓,但那又怎樣這一年三百多天,你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往時一天賺幾十塊錢的時候都沒見你這么矯情過,今天賺了一百多,反倒玻璃心了
而且,你都這么大個人了,多干一點點活又不會死,計較什么難受什么你可是姐姐
她一邊自省,一邊用手背重重的擦了一下眼睛,然后走到灶臺邊上,像個成熟懂事又穩重的成年人那樣,像是什么事情也沒發生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