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媽媽睡著了,他蹲在客廳沙發邊,低頭玩著一個破舊的魔方。
那是弟弟去年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他轉來轉去,始終拼不好一面,但樂此不疲。
爸爸蹲在他身邊,聲音沙啞,“弟弟……弟弟不回來了。”
他抬起頭,眼神茫然,不太明白“不回來”是什么意思。
但他知道父親在說弟弟,他咧開嘴笑了:“弟弟,買糖。”
這是顧宏每次回家都會做的事——給他帶一包水果糖。
顧父的眼淚突然涌了出來。
他站起身,快步走進臥室,把臉埋進手掌里。
臥室墻上掛著全家福。
照片里,顧父顧母坐在前排,身后站著二十歲的顧宏,他的手搭在哥哥肩上。
哥哥笑得很開心,而顧宏的笑容里,卻帶著一絲勉強。
顧父沉默的哭了一會兒,走出去,看到大兒子把魔方掉在了地上。
他彎腰想撿,卻因為肢體不協調而摔倒在地。
顧父看著大兒子笨拙地爬起來的背影,突然想起顧宏五歲那年說的話:
“爸爸,為什么哥哥和我不一樣?”
那時他是怎么回答的?
“所以你要快點長大,以后照顧哥哥。”
顧宏上小學時,因為要提前回家照顧哥哥,從不參加課外活動。
初中時,每次拿到零花錢都會分一半給哥哥買零食。
高中畢業填報志愿,他本想學藝術,卻在父母的堅持下選擇了能“賺大錢”的計算機專業。
顧父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他扶著墻,慢慢滑坐在地上。
那天晚上,哥哥聽到父母在房間里吵架。
“都是你!非要阿宏負責老大一家!連媳婦都要他幫忙找!”
“難道不該嗎?我們老了以后誰照顧他們?老大連自已都照顧不了!”
“現在阿宏沒了……什么都沒了……”
爭吵變成了哭泣。
他蜷縮在自已的床上,盯著天花板。
他的腦子轉得很慢,但他知道弟弟不會回來了。
就像外婆一樣,變成了星星。
從那天起,顧父顧母變了。
他們不再接受媒體采訪,也不再更新控訴王教授的帖子。
顧母開始整夜失眠,顧父的頭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
他們像兩個空殼,機械地做著家務,照顧他和他同樣殘疾的妻子、孩子。
他注意到,每當媽媽看到他時,眼睛里就會涌出淚水。
爸爸也是,總是摸著他的頭嘆氣。
他不懂為什么,但他感到胸口悶悶的,像被什么東西壓著。
一天下午,他坐在院子里曬太陽。鄰居家的小孩跑過來,好奇地看著他。
“你弟弟真的自殺了嗎?”小孩問,“我媽媽說是因為要養你們一家才死的。”
他眨了眨眼。他依舊不太明白“自殺”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死”。
死就是變成星星,再也回不來了。
“我媽媽說你們家很可憐。”小孩繼續說,“說你弟弟可憐,要養你們三個殘疾人……”
他突然站起來,動作之快把自已都嚇了一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