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機械地收拾實驗器材,眼前浮現出哥哥茫然的臉。
那個永遠停留在兩三歲智力的男人,真的理解什么是婚姻嗎?
周末回家時,顧宏見到了那個叫小芳的女人。
她坐在輪椅上,右腿空蕩蕩的褲管用別針別著,眼神呆滯地盯著電視里的卡通片——和哥哥看的是同一個頻道。
飯桌上,父親不停地給小芳夾菜,像在喂養一只珍貴的育種母雞。
“小陌,來,給你媳婦盛湯。”母親推著哥哥的手。
顧陌遲鈍地眨眼,嘴角掛著晶亮的口水。
她拿起湯勺,卻直接送進自已嘴里,然后咧嘴笑了。
小芳突然尖叫起來,抓起飯碗砸在地上。
顧宏看見哥哥嚇得鉆到桌底,像只受驚的動物。
“沒事沒事,慢慢來……”
母親強笑著收拾碎片,朝顧宏使眼色,“阿宏,你嫂子就是剛到咱們家不習慣,帶你嫂子去外面透透氣。”
顧宏推著小芳出去,他忍不住問小芳。
“你……想嫁給我哥嗎?”
小芳的嘴唇蠕動幾下,突然流下一行眼淚:“我爸說……嫁過來能吃飽飯。”
如他這樣身體健全的人,都身不由已。
如小芳和顧陌這樣的殘疾人,又哪里來的什么尊嚴?
顧宏心情復雜,在手機上搜索“殘疾人被迫婚姻”,跳出的法律條文冰冷而遙遠。
就像他每次試圖和父母講道理時,那些被親情綁架的常識。
當天晚上,顧宏推開顧陌房間的門。
顧陌正盯著自已扭曲的手指發呆。
到顧宏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抗抑郁藥盒。
“哥……”
顧宏蹲下來與輪椅上的顧陌平視,聲音沙啞,“我再試試跟爸媽談談。”
即便父母為顧陌付出了那么多,可他們也從未尊重過他。
顧陌突然抓住顧宏的手腕。他多想告訴這個為哥哥付出一切的年輕人:沒用的,原身試過那么多次了,都沒用的。
但殘缺的腦神經只允許她發出含糊的“啊啊”聲,口水順著嘴角滴在兄弟倆交握的手上。
“別擔心。”
顧宏用袖子擦掉哥哥的口水,擠出一個笑容,“我去去就回。”
很快,爭吵聲就傳了進來。
“你哥雖然殘障,難道就不配擁有完整人生嗎?”
父親的聲音像鈍刀鋸木。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你們考慮過遺傳風險嗎?”
顧宏的辯解虛弱無力。
“你就是怕擔責任!”母親突然拔高的聲音刺得人耳膜生疼,“要不是生了你,我們至于這么操心嗎?”
顧宏,“……”
如同無數次那樣,他的反抗再一次失敗了。
父母的施加下來的枷鎖,讓他完全喘不過氣,最后只能妥協。
彩禮錢最終還是給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