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玨點點頭,轉身走向帳門。
臨出門前,他回頭看了一眼:“顧陌,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他指了指自已外面的軍旗,“我要看到有一天,你的名字刻在上面。”
陽光透過帳簾的縫隙照進來,落在顧陌蒼白的臉上。
她望著連玨離去的背影,輕輕握緊了拳頭。
帳外,連玨抬頭看向遠處的戰場。
那里埋葬了太多無名之輩,但現在,至少有一個名字該被記住——顧陌。
……
后勤營的炊煙裊裊升起,老王頭蹲在灶臺邊,粗糙的手指捏著一封軍報,笑得眼角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封已經翻看無數次的軍報塞進懷里,貼著心口放著。
“聽見沒?我兒子又立大功了!”
老王頭聲音沙啞卻洪亮,對著周圍的老伙計們炫耀,“小將軍親自嘉獎,升了先鋒營的校尉咧。”
幾個老兵油子正圍著火堆烤土豆,聞言互相交換了個眼神。
“得了吧老王。”一個缺了門牙的老兵嗤笑道,“你兒子不是早些年就被狄人砍死了嗎?墳頭草都三丈高了。”
老王頭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又舒展開來:“我兒子就沒有一個是孬種,大兒子死在戰場上啦,現在小兒子也在戰場上殺狄人……”
他才不管,反正顧陌親口叫了他爹,就是他兒子了。
火堆旁爆發出一陣哄笑。一個瘸腿的老兵往地上啐了一口:“人家那是看你可憐,隨口一說,現在人家飛黃騰達了,哪還記得你這個糟老頭子?”
老王頭不說話了,只是低頭往灶膛里添柴火。
火光映照著他滿是溝壑的臉,那些皺紋里藏著太多故事。
“我聽說啊。”缺牙老兵壓低聲音,“趙校尉這次帶人突襲狄人糧草營,一個人就砍了二十多個狄人,渾身是血都不帶眨眼的,這種狠角色,會認個糟老頭子當爹?”
正說著,營帳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馬蹄聲由遠及近,伴隨著鎧甲碰撞的清脆聲響。
帳簾一掀,一個身披鐵甲的年輕將領大步走了進來。
他臉上還帶著未擦凈的血跡,鎧甲上滿是刀痕,卻掩不住那股銳不可當的氣勢。
“爹!”
顧陌一眼就看見了灶臺邊的老王頭,冷峻的臉上瞬間冰雪消融。
老王頭手里的柴火“啪嗒”掉在地上。
他顫巍巍地站起來,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話。
顧陌三步并作兩步上前,一把扶住老王頭:“跟您說了多少次了,劈柴這種活讓年輕人干就行。”
說著解下自已的披風裹在老人身上,“北境夜里風大,您這老寒腿又該疼了。”
整個后勤營鴉雀無聲,那幾個剛才還說風涼話的老兵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我、我沒事,”老王頭抹了把眼睛,“你怎么樣?聽說你又立功了?沒受傷吧?”
顧陌笑了笑,扶著老王頭坐下:“小傷,不礙事。”
她說:“狄人蹦跶不了幾天了,等戰事結束,我就帶您回家養老。”
“你答應過我的。”老王頭聲音發顫,“要平平安安回來,給我這個老頭子養老送終的。”
老王頭緊緊抓住顧陌的手,那雙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年輕人臉上的每一道傷痕。
別人只看到趙校尉戰場上的威風,老王頭卻是怕顧陌勇猛起來連命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