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楓僵在原地。
他看見母親試圖自已爬向水碗,潰爛的腰側摩擦地面,留下黏稠的痕跡。
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在胸腔炸開——不是愧疚,而是憤怒。
“怪我?”男孩的聲音陡然尖利,“要不是你們非要去趙家要錢,會變成這樣嗎!憑什怪我?”
顧德昌的瞳孔劇烈收縮。
他從未見過兒子這樣的表情——那張總是帶著嬰兒肥的可愛臉龐,此刻扭曲成陌生的模樣。
“你……你說什么?”
“我說你們活該!”
顧楓踢翻了水碗,“整天罵姐姐是賠錢貨,說要考驗姐姐,不給姐姐過好日子,結果呢?現在要靠賠錢貨請大夫!”
林氏像是被踩了痛腳一樣,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哀嚎。
她抓起地上的土塊砸向兒子:“畜生!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你怎么能、怎么能……”
土塊在顧楓胸前碎開。
他低頭看著衣襟上的污漬,突然笑了:“呵呵,你們不給姐姐吃好的穿好的,把她當丫鬟下人,眼睜睜看著她為了家里賣身的時候,也說你們是為了她好,為了培養她勤勞樸實的品德,現在又想要用這套來綁架我?我告訴你們,我可不是我姐,我沒那么蠢!“
顧楓表情更加扭曲,“我是畜生,那是因為我是你們教出來的!你們逼我姐當牛做馬十幾年,現在遭報應了!這是你們活該受的!”
顧德昌的臉色由紅轉青。
他掙扎著要爬起來教訓兒子,卻因動作太大扯裂了傷口。
一股惡臭彌漫開來,他又失禁了。
顧楓的表情瞬間崩潰。
他沖向窗戶,拼命搖晃木柵:
"來人啊!放我出去!“
喊到后來已經帶了哭腔,“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姐,你快放我出去啊……”
沒有人回應,只有身后父母粗重的喘息,和偶爾傳來的、蛆蟲蠕動般的細微聲響。
夜幕降臨時,顧楓蜷縮在門邊睡著了。
他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已躺在父母中間,身上的肉一塊塊腐爛脫落。
驚醒時,他發現褲襠一片濕熱。
他尿褲子了。
晨光透過窗縫照進來,顧楓看見父母的情況更糟了。
林氏已經說不出話,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
顧德昌的嘴唇干裂出血,正用最后力氣抓撓自已潰爛的大腿。
“誰……”
顧德昌嘶啞地哀求,“兒子……給爹口水……”
顧楓機械地舀了水。
這次他強迫自已看著父親。
那張曾經威嚴的臉現在布滿膿瘡,牙齒因為高熱變得發黑。
當他把碗湊到父親嘴邊時,聞到一股內臟腐敗般的口臭。
顧德昌貪婪地吞咽,水混著血從嘴角流下。
他喝完,突然抓住兒子的手腕:“楓兒……爹要死了……”
顧楓渾身一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