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和一個助手模樣的中年婦女一同請進門,然后靠在廚臺看著他們在狹小的房間里瞪著眼睛仔細地檢查。
這間屋子的合同也正好在這個月末就到期,于是就和房地產公司約了時間,讓他們派人過來辦退房手續。
該退還的押金本來應該是1200元。他看完屋子跟我啰嗦這個啰嗦那個,我索性問他需要扣多少說就是了。他說只能還我700元。
我說可以,然后簡單簽了個字之后,我便背上背包,拎著行李箱,提著垃圾袋離開了這個屋子。
我拎著行李箱,一個人在大街上毫無目的地游蕩。離6點半還有一些時間。做點什么好呢
網吧、書店、ktv、咖啡館、快餐店,能去的地方倒是不少,但沒有一個是非去不可的地方。
“非去不可的地方。”我輕念著。
在金海土生土長,兒時也體驗過中產階級衣食無憂的生活。長大之后雖然失去了父母,但我依舊留在了這個地方。可到如今要離去,前往一個17年來一次都沒聽說過的深山中的鄉鎮時,腦海中卻浮現不出一個離開前非去不可的地方。
結果,對我這個人來說,這個世界上已經不存在什么非去不可的地方了也說不定。或許這也是偏離軌跡帶來的影響吧。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中二少年無所畏懼。”我試著讓自己的心情輕松一些,不要去想那些太復雜的事情。
你即將踏上漫長的旅途,所以對自己寬容一些吧。
最終,神不知鬼不覺地我再次來到了那天和那個溫柔女性相遇的地方,在小噴泉附近的長椅上坐下,然后翻開“誑語30年”這本書,心不在焉地看了起來。
眼睛雖然追隨著書頁上密密麻麻的字,但精力卻集中在耳朵上——我希望能再次聽到高跟鞋輕輕擊打臺階的聲音。
我不知道她的職業,她的名字,她是否有丈夫和孩子。我只知道她是個對陌生人也很溫柔的女人。
要是她今天也會出現,然后向我搭話就好了。好多好多可以說的話,好多好多不能說的話,我都想在離開之前找個人說一說。
我知道自己在害怕,在悲傷,在迷惘,也知道為了活下去,我必須堅強起來,讓自己挺過這些讓人意志消沉的階段性情感。但是我要離開了,離開之前,渴望和一個溫柔的女人訴說我的不安彷徨,渴望得到她的一個溫暖的擁抱,這是軟弱嗎
我不得而知。
我忽然想起母親寫給我的那封信。
“小懸,在你17歲的時候離開你,身為你的母親我心懷愧疚,無比羞愧。但我不得不這么做。
我這一生遇上了最好的丈夫,生下了最可愛最帥氣的兒子,對一個女人來說還有什么其他可求的呢
但這到頭來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小懸,我對你一直隱瞞著一個事情,極盡全力地隱瞞,想盡一切辦法希望你能晚一天得知這個事情——我知道,我很清楚,雖然終有一天,我要將這個事情告訴你。
或許你無法理解,但在媽媽生下你之前——你還在我的肚子里,迫切地希望誕生,拳打腳踢的時候。我隔著肌膚撫摸著你,覺得我自己能夠做到,能夠將一切克服,好好地守著你,直到你徹底長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