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沒想到,失去家庭,失去了一切聯系的感覺,會讓人這么彷徨,恐懼。
等他回過神時,自己已經把那根繩子拿下來,系成了一個圈。這繩子粗糙得不行,扎得他滿手都是草屑。
然而這時,老板娘卻踹門而入,大喊道:“賭鬼!你tm還不交房租嗎!我給你臉了是吧!老娘tm一腳……”
陸群傻了,默默盯著老板娘。老板娘也傻了,臉上的肥肉一顫,滿頭卷發像蒲公英一樣開始顫抖掉毛。
“你,你……小崽子,你不會……”
陸群急中生智,義正言辭道:“這是從賭鬼床上發現的,我拿來看看。要說也是啊,他要是輸光了錢,要說自行了斷,似乎也沒比這地方更合適的了……”
老板娘臉色一慘,“不,不會吧我,我對他還不錯啊……那貨都好幾天沒交房租,我都讓他住了,他怎么,怎么能這么對我……”
陸群站起來,拍拍老板娘的胳膊,滿手都是濕涼的汗水。
“老板娘,誰這輩子沒有個低谷期,你還是再‘溫柔’一點比較好啊。”
賭鬼當晚戰戰兢兢地回來,見到老板娘在屋子里等他,差點沒嚇得跪下,可誰知老板娘溫柔地面帶笑容把他扶起來,說房租什么時候贏到大錢了再交就是。而且還給他煮了一碗陽春面。離去之際,還擠著滿臉的橫肉,給他拋了個媚眼。
賭鬼一臉的懵逼,捧著陽春面,坐在床上,麻桿一樣的身軀抖得仿佛是坐在拖拉機上一樣。
陸群哈哈大笑著看著一切發生,又結束。直到漸漸笑不出來,心口不知為何堵得厲害之后,跟賭鬼要過那根麻繩,系在自己的腰間,付了房租,跟老板娘說了聲抱歉,不顧老板娘一臉古怪的神情,有些失神地慢慢走出了青年旅館。
黑夜的一輪蒼月懸掛在天邊,仿佛一個凍僵的孤兒蹲在那,默默望著他。
不甘于平凡的人,總是最容易失去一切。人們看著他們,說他們稀奇古怪,生活方式令人不解。
這些人有的死在路邊,有的死在千金棺材里。
陸群喜歡寫作的原因之一就是,一旦寫出狀態和刺痛心臟的感性,就總能看到平時看不到的東西。
比如,平時如果他和狐朋狗友又或者和妹子來到大橋上,看著美麗的湖畔,總是想喝一杯或者摟著妹子的腰親昵一會兒。
現在,一個字沒寫,但陸群進入了那種狀態。所以他看到了人海之中的幾個不起眼,卻極為吸引他的家伙。
一個喝得酩酊大醉,靠在橋上,嘴里唱著跑調歌曲的醉漢。
一個穿著看著就熱的制服,帶著夸張的小丑頭套,殷勤發著傳單的小丑人偶。
一個穿著雪白的連衣裙,黑莓般的瞳孔注視著遠方,任清風拂動發絲的赤腳少女。
陸群不顧行人訝異的目光,走到三人之間,爬過橋欄,坐在上面,低頭看看自己腰間的麻繩,輕笑了一下。
加上一個猶豫要不要自殺的懷著廉價作家夢的自己。
大名鼎鼎的f4。陸群想道。不過可惜的是,就算他大喊出來,恐怕也不會有一個人撲哧笑出來。
不知道隔了多長的時間——陸群望著平靜的湖面,久違地無聲流著淚,徹夜失眠。
天蒙蒙亮時,陸群覺得渾身僵硬,特別是腰和脖子和肩,簡直像被風干做成了牛肉干一樣,一動就響,傳來劇烈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