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16歲的我,認定這將是自己人生中最絕望的一次經歷。可如今4年過去了,我四肢健在,身上的鞭痕大部分愈合,不仔細看看不出痕跡,但背上,腿上殘留的十幾道裂開的口子,醫生說也沒什么太好的辦法,那大概會疼一輩子。
也真讓醫生說中了,每逢大雨之夜,我就躺在床上難以入睡。那十幾道口子化作食人血肉的血紅色蜈蚣,劇烈扭動著鉆破我的骨肉,啃食我的臟器,一邊沿著血管延伸到我的腦中,試圖吸食腦髓。
這時我就會醒來,蜈蚣飽餐一頓后也早就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窗外的雨肯定冰涼徹骨,但也很凄美,是希臘式悲情浪漫中一定存在的那種雨景。
我死死握緊拳,凝視著遠方的一點。
我并不難過。
面對悲傷、疼痛、抑郁、憤怒、焦慮等等一切達到一定等量后就足以將人折磨致死的負面情緒,我卻是非常的寬容,并且享受。
因為它們雖能經過我,但卻絕不能侵占我,它們必將去向別處,尋找更加弱小好對付的寄主。
因為我,在四年前就成為了一個煉金術士。
我的老師告訴我,龍嶼島上下煉金術士也不過10人。其中半數還都和他年紀相仿,沒幾年活頭了。老師在一年前病逝,也恰巧正是我幾乎將他的本事全部吸收,足以出師的時候。
為什么老師會選我作為徒弟呢,老師說因為我有一個優點。
“你是被拋棄的家伙,被你的家人,被這個世界所拋棄的家伙。孤兒他們可沒被拋棄,他們只是單純的命不好而已。而你,是實實在在地被你的家人拋棄了。我喜歡被拋棄的家伙,因為煉金術,本就不屬于人類的國度。”
我起初不喜歡這個詭異,又有些冷血的老頭。但漸漸地,我發現我愛上了他。
因為他教給我的那些知識,是那么精彩,精彩到讓我的每一滴血液,每一根骨頭都在顫抖著發出興奮的尖叫。
我還依稀記得。
有一天我跟著他到野外,莫名其妙爬上了一座山,在山峰上狂風亂舞著,如刀般密密麻麻地切割我的肌膚,那是余韻很長的痛。
老師干瘦的手指顫悠悠地指著下面那一片片城區,詭笑著問我:“澈,訂單里寫了什么”
我翻出包里的訂單,讀給他聽:“一瓶能修復臟器的藥劑、一瓶能治療失憶癥的藥劑、一副能看穿他人想法的眼鏡、一個絕對服從的美女。”
“好,我們一個個來。澈,來坐在這,我演示給你看。”
老師拿出一冊筆記本,撕下一張紙,在上面邊念邊寫:“首先,一瓶能修復臟器的藥劑。”
下一刻,我見到老師將紙放在地上,冷笑著用干枯的食指按住紙。食指接觸紙張的瞬間,耀眼的金光在他的指尖閃爍,發出似千人詠頌般的嗡嗡共鳴聲。
“吶,這光叫神引。他是造物主賜予孩子的。神引會讓你知道煉制這個東西需要什么材料。澈,你猜,我們現在需要什么材料”
我呆呆地望著那金光,不自信地說:“……大概是藥草之類的”
老師聽了發出刺耳的尖笑聲,那聲音冷漠,充滿嘲諷之意。我不禁臉紅低下了腦袋。
“澈,隨便拔根草,再把你腳邊那個碎石子撿來……哦,那是兔子屎吧也撿起來……”
我不明所以,但還是按吩咐照辦,最后也苦著臉把兔子屎放到了手心里。
老師又撕下一張紙,這次他的目光忽然無比銳利起來,活像高空中尋覓獵物的鷙鳥的眼瞳。本顯得無力的干枯手掌此刻青筋暴起,每一段骨節都如嵌了鋼釘一般紋絲不動,只有那手腕無比靈活地不斷舞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