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來,小鎮里唯一沒有被斗笠怪誕殺死的人其實只有井澤太太。
書中也沒有非常明確的解釋為什么井澤太太活下來,只是很隱晦地提到,斗笠男子山浦氏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因果種怪誕,破解因果種怪誕往往須從因果論上下手。
井澤太太在斗笠男子死后,將對方名字刻在牌位上,每日都要誠心鄭重供奉,誠心懺悔,吃齋念佛祈禱讓對方能夠化解怨念、安心離開這個世界,十七年來從未間斷。
這樣的舉動,似乎在某種層面上達成了破解因果種怪誕的條件,讓山浦氏始終感應不到她的存在。
可是,殺人兇手已得到應有懲罰,兇手的幫兇卻尚在人世安安穩穩活著。
就算井澤太太當時出于何等的無奈,事后的懺悔又是何等的虔誠,都無法讓山浦氏安心離去,也致使山浦氏逗留在尹南町里,一直在找“尋”。
至于在井澤殺死山浦氏和虐待小女孩兒的過程中,井澤太太到底做了什么。以及,那個小女孩兒究竟是誰,去了哪里。
顧醒決定讓這些往事和秘密永遠塵封起來
顧醒覺得,沒有人知道往昔的痛苦、卑劣和殘忍,才是對尚還活著的幸存者的溫存和善意。
就讓那個女孩兒,繼續像她現在以為的那樣,像她認為自己此刻仍是純潔的、而曾經擁有美好回憶的那樣,繼續滿懷希望、面對朝陽、輕裝前行吧。
正該如此。
“紅衫大人,試煉場應該算是結束了吧”圣子問紅衫“可為什么我們還在這里”
“哦,”紅衫說道“有時候會有延遲的,觸發者會在試煉場逗留一段時間。不過,這段時間里怪誕不會找上門,甚至觸發者之間也不能沖突,否則會被抹殺。所以,”
紅衫比了個剪刀手,滿臉興奮,“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從現在開始,我們安全了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從這個死亡試煉場平安順利、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出去啦”
“萬歲”只有圣子一個人配合紅衫手舞足蹈的歡呼起來。
天黑之后,又下起了雨。
小鎮的居民變成了紅眼僵尸,從屋子里走了出來。
雨水落在它們的身上,像落在了泥作的雕塑上,身體一點一點融化掉。
在生命彌留的時刻,他們清醒過來,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意識到了這是山浦氏的鬼魂在作祟。
他們想起了一切,想起了十七年前的恐怖往事,想起了那個曾在睡夢中苦苦哀求他們去解救自己女兒的可憐幽魂,想起了自己因為聽聞井澤曾經是個殺人犯而拒絕幽魂時的怯懦與恐懼。
他們想起了這些年來行尸走肉般的生活,領悟了這是命運的輪回和因果的報應,終于在被雨水徹底融化成一灘爛泥之前,他們向那位冤死的靈魂發出最誠摯的歉意和懺悔。雖然,為時已晚。
小鎮的大街上,一團團混著鮮血的肉泥到處散開,像手槍打在人身體上的創傷,又像是雨天草地開著的紅色野花。
“我們為那個人建一座墓碑吧。”烏鴉說道。
不必言明,在場每個人都知道烏鴉說的是山浦氏,那個殺死她全家的怪誕。為仇人建墓碑,這種話也只有烏鴉說出來才算合適。
“你不恨他了”顧醒忽然問道。
“恨。”烏鴉說道“依然恨。”
但,她還是帶頭為山浦氏立了一座墓碑。
她曾經無比的畏懼敲門種,甚至連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靈魂都在顫抖。但當她鼓起全部的勇氣回到小鎮之后,所有關于過去的恐懼和畏懼都被她踩在了腳下。
從今以后,她可以直面每一個敲門種怪誕。她將努力成為這個世界上所有無序殺人的敲門種怪誕的噩夢。
所以,眼前這座墓碑也是為那些敲門種怪誕們所立起來的。
山浦氏的尸骨早已不知蹤跡,烏鴉找到一個嶄新的斗笠埋進了墳里。
立碑的時候,雨又停了,山浦氏就站在不遠處的大樹下,滿是刀疤的臉上滿是憂傷,某段時間里似乎頗有神氣的眼神又黯沉下來,漸漸變得空洞。
“呼”
天空中的血色洞窟里,呼出一口濁氣。
“來了”紅衫的表情有些興奮,又有些緊張。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