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只想從原地消失,好躲到一個沒人的黑暗角落里去。那會令他感到熟悉與安全。
而就在此時,藤丸立香那些如同脆弱冰面下流淌的巖漿般、僅能維持虛假平靜的怒火陡然消融了。她以一個不令人感到威脅的角度抱著天鷹權杖,緩步上前湊到科茲的面前,試圖與原體的那雙近乎是純黑色的眼睛對視
“開始反省了總算認識到問題在哪了嗎”這甚至不是陰陽怪氣,只是一點單純的,出于關心的確認,“這樣子雖然不對,但最開始的時候也勉強算是正當的錯誤吧。畢竟沒有人告訴過你該怎么做,全憑自己摸索的話只找到錯誤的路也很正常。雖說之后也不是沒有讓你意識到不對然后把它改掉的契機不過總之,只要肯開始的話就不算晚。”
不好說康拉德科茲把這些話當做什么,但他確實因為劇烈的情緒而顫抖著,直到他超規格的感官捕捉到的每一個細節都告訴他,藤丸立香在此處帶來的只有純然的關愛。
這對他來說太陌生了。科茲清楚,他與藤丸立香之間除開那個似有若無的契約之外是毫無關聯的兩個個體,他的過往經歷也令他完全不能理解,若沒有基因上的聯系,這種關愛又會從何而來。
他在面對一件陌生的事時本能地想要回避,而作為人的本能又令他無法全然拒絕。有那么一小段時間,他原體級別的大腦也完全不知道該怎樣處理眼下的情況,直到藤丸立香抬起自己的手,試探著碰了碰他的胸甲。
這是一個希望表示安慰的動作。或許放在正常的情景下,她會拍拍對面的人的肩膀,這看起來就很合理。但現在,她面前的人是一個原體,就算科茲跪坐在地,她也得跳起來才能碰得到他的肩甲下緣。為了不讓事情看起來太可笑,胸甲是一個相對合適的高度,只是看起來實在是有些怪異,她也是因此而舉棋不定。
科茲成功解讀出了這個動作中“試圖安慰”的意思,并且因此意識到,他雖然搞不清這件事的作用機理,但“愛”的表現形式總是大差不差。就像他本能地懂得如何利用他的子嗣對他的愛那樣,他也本能地試圖利用這一點來讓自己從現狀中解脫出來。
原體都具有著某種超自然的魅力,即便是康拉德科茲,在這種幾乎破碎的情緒下,其蒼白而憔悴的面容也能顯得我見猶憐。他自己主觀上沒有如此的意識,但在他人看來,那種殘破的高貴與痛苦的蛻變已經足夠令人心折。
“我知道錯了。可以把我放出來了嗎”
親口承認自己的錯誤對科茲來說是很困難的一件事,但這一次他做到了。原體盡力跨越痛苦的神情毫無疑問地牽系著在場所有午夜領主的心,如此懇切的請求也叫人不忍駁斥。甚至連作為主要受害人,被迫躺在地面上觀看了全程的馬爾坎費若斯,有那么一瞬間也想說“要不然算了吧。”
但藤丸立香迅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語氣斬釘截鐵“一碼歸一碼,這個不行。”
“什可是”
“你現在被鎖在這兒是因為你毫無理由地對鋼鐵之手戰團的鋼鐵圣父馬爾坎費若斯造成了嚴重的人身傷害。”藤丸立香倒退三步,冷酷地說,“這個跟那個不是一回事,別模糊重點。費什副官,高壓水槍在哪”
“但我是原體你不能這么做”
“就因為你是原體我才能這么做我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我是那種超容易徇私枉法的法官。”這顯然不是什么好話,但藤丸立香如此自我介紹時的語氣聽起來卻很自豪,“就因為你是原體,我對你徇私枉法才不會有人說什么換了別人對在戰團中擔任重要職務的修士干了差不多的事,你以為是簡單丟個丑就能解決的問題嗎”
康拉德科茲的臉上再次出現了仿佛世界觀崩塌的表情。藤丸立香沒理會他,反而轉向了附近圍觀的鋼鐵之手成員們
“順便,能調來幾個伺服顱骨嗎把這個錄下來,做成可以隨意拷貝的那種影像資料。”
藤丸立香不僅殺人,還要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