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就是你想的那個費魯斯馬努斯。”科拉克斯靠近本就敞開著一個縫隙的門邊,基里曼絲毫不設防地面對著套間最深處的另一面鏡子,背對著外界,已經換好了內搭的襯衫,正在對付外套的扣子,因為沾了血而被換下來的衣服混亂地被團在一邊,就像他遠稱不上整潔的辦公桌那樣,“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這怎么可能呢但確認一下,你是想把那支筆捅進我喉嚨里嗎”
在被算不上銳利、但對原體來說依然能被當成一件致命武器的數控筆抵上脖頸上傷口邊緣的時候,基里曼表現得非常鎮定。他沒預想到這一點,但只要等量代換一下他最初聽說“費魯斯也復活了”那時的心情,科拉克斯為何會有這種表現,對基里曼來說也并不難理解。甚至于,對于萬年來都在亞空間內漂泊無依的暗鴉之主來說,沒在聽說這段“亞空間邪物的胡言亂語”的當時就立即把這支筆直接扎進他的咽喉里,或者直接捅穿他的腦干,已經是科拉克斯非常克制的表現了。
“費魯斯已經死了。”暗鴉之主的聲音痛苦地顫抖著,“在伊思塔萬5,被”
基里曼看得出,他的兄弟在猶豫。科拉克斯依然不能確定自己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實還是幻想,又或者是某種敵人的詭計。這一切對他來說太過美好他能夠再次和自己的兄弟正常地閑聊,話題中不包括任何對過去失敗的譴責、對帝國現狀的怨懣,或者對仇敵憤怒的聲討。一切都過于平靜,對科拉克斯來說,正是因此,令一切都顯得虛幻。
他覺得這不可能是真的,又不肯下定決心說服自己,這確實不是真的。出于各種原因,現在的科拉克斯做決定的方式遠沒有一萬年前那樣干脆。一部分的他貪戀著這種平靜的“現在”,試圖相信眼前的“基里曼”所說的話;一部分則叫囂著“這是個假象,殺了他”,催促著他回到痛苦的現實當中去;還有另一部分對前者提出擔憂如果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又該怎樣收場呢
抵在基里曼脖頸上的筆尖在不受控制地顫抖。極限戰士原體不清楚自己兄弟又在心中流轉了怎樣的想法,但他看得出,映在衣帽間里面鏡子上的,科拉克斯閃爍著的表情,證明了對方正在進行一番痛苦的心理斗爭。
他盡可能地放松了自己,用不令人感到威脅的力道輕輕地按著那支指向他脖頸的數控筆,以一種無害的姿態原地轉了向,再次面對著他的兄弟“我明白,我明白,你沒必要逼迫自己回憶”
“閉嘴你這假借了我兄弟形體、滿口謊言的騙子”科拉克斯借機緊緊地扯住了基里曼還沒扣好的前襟,憤怒的咆哮中帶上了亞空間的回響,“不論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你都絕不可能如愿顯出你的真身然后你會知道,除了死亡之外”
“我沒有想從你那里得到任何東西。”基里曼平靜地回答,“我只想知道,你現在需要什么。如果你肯告訴我的話,我會盡我所能地給你。”
在對方近乎純黑色的、震驚的雙目之下,基里曼張開雙臂,絲毫不顧對方依然還扯著他的衣襟,令這件事看上去有些滑稽“至少目前,我覺得你需要一個擁抱。”
這一下似乎完全把科拉克斯搞糊涂了。基里曼不知道他具體在思考什么,但依然能輕易地看出來,科拉克斯的表情里完全把“我不知道該怎么做”這句話清楚地寫在了他本人的臉上。他拽著基里曼前襟的那只手上逐漸松懈了力道,意圖指向對方喉間的那支筆也在不知不覺間落了地。現在的“科沃斯科拉克斯”近乎已經失去了作為一個軍團之主應有的決斷力,在面對另一位忠誠的兄弟時,他臉上茫然無措的表情并沒有比一位剛剛從忠嗣學院中畢業的新兵好到哪去。
“我不知道”他夢囈般地回答,就好像這句話并不是經由了科拉克斯的大腦判斷后才被說出口的,而只是一個單純的反射性動作。但對于基里曼來說,他顯然認為這個不置可否的答案也是一種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