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就用那塊石頭。那聲音這樣說。你看得很清楚,如果你不在此時此刻這樣做的話,那么死的人就是你了。
生死之際,原體本就飛快的思維速度可以將這一個瞬間拉得很長。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克隆體能夠清楚地看到多恩灰敗的鬢發和胡須,他枯槁面容上的每一道皺紋,以及其中以無數血淚與仇恨寫下的純然怒火。他清楚,已死者對他說的那些話是對的:現在的多恩依然無比想要殺了他。眼前他便有一個機會,那么毫無疑問,他會這么做的。
但這不是一個“完美”的結局。克隆體在心里對自己說。真正的“福格瑞姆”會這樣做嗎?他會做出這種兄弟相殘的大逆行為嗎?
他為什么不會?已死者的聲音嗤笑著。他做過,不是嗎?你知道的。
可那是墮落者的行為!克隆體在憤怒中反駁。
可你現在就要死了。已死者以戲劇般優雅夸張的語調強調著這一點。如果你死了,那么基于你的生存才能成真的,你所期望的一切都會成為空談。伱的人生就將在此時此刻蓋棺定論,你會成為一個不完美的失敗品,一個污點,就像法比烏斯從前做出的許多其他劣質作品一樣,坍縮為一個甚至不值得注意的實驗記錄。你難道希望這些事成真嗎?
不。克隆體想。我不想——我不會成為一串無用的數據。
多恩的膝蓋已經抵在了克隆體的胸腔上,沉重的質量毫不容情地向下加壓。紫金色的脆弱甲殼在碎裂的同時扎進了克隆體的皮肉當中,但肋骨骨板上的哀鳴令這些“細微”的皮外傷造成的痛感甚至不值一哂。一只披掛著蒙塵的黃金甲胄的巨手扼住了倒地者的咽喉,再有一個瞬間,他的頸椎就會被扭斷。即便原體超常的生命力令他不會在中樞神經被截斷后的立刻死去,無法移動自己的肢體也會令他的生命進入顯而易見的倒計時。在克隆體淺薄的經歷當中,他唯有這次距離死亡如此之近。
既然你不想死,就去做。
已死者惡毒的絮語仿佛就響在克隆體的耳畔,而也同樣是這時,阿庫爾多納的那一聲一直未能被克隆體清晰捕獲的呼喚仿佛終于穿過了海上暴風雨的一葉小舟一般,成功傳達到了他的腦海當中。
這個瞬間,如同狂風吹散了長久籠罩在天空中的陰云一般,下定了決心的克隆體在豁然開朗之間握緊了手中的硬物。強加于培養槽中出生的他的這個世界依舊令人困惑,但克隆體從未有過這種堅定的感覺:
他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做些什么。
他舉起了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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