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清楚,但這沒有意義。”造像面部的金屬與機械以一種超乎想象的方式移動著,精妙地模擬著費魯斯·馬努斯本人的表情。法比烏斯意識到,在它動起來、有了神態之后,它與真正的鋼鐵之手原體的相似度在陡然間飆升了起來。
無怪乎那些試圖把機油塞進自己腦子里的庸人會認為這是一次成功的嘗試。法比烏斯在群敵環伺之間依然能夠這么想。而那機械造物在這期間仍在說話:
“我知道他。法比烏斯·拜耳。”費魯斯的聲音如此說,“他是帝皇之子軍團最初的一批幸存者之一,在一萬年前,我就已經知曉了他作為軍團首席藥劑師的姓名,在此后的一萬年間,我也對他罄竹難書的‘豐功偉績’有所耳聞。我知道他原本是什么,現在又變成了什么,因此我能說,在此時此地殺死他是沒有用的。即便他在我們的艦船上造成了巨大的損失,將他殺死也遠稱不上一種合格的報復。就算我們在此將他挫骨揚灰,也不過是毀掉了一具可被替換的肉體。‘法比烏斯·拜耳’之名在今后依舊會回蕩在銀河群星當中,帝國諸多背叛者們所造成的其中一個夢魘并不會因此消失。”
“的確。”法比烏斯略帶驚訝,但依舊坦然承認。
他在銀河各處都藏有作為自己備份的克隆體,如果他的一個身體被毀,他的記憶與意識就會通過一些從靈族那里得到靈感的技術被傳遞至這些備份當中。另一個克隆體會蘇醒,但他也是法比烏斯·拜耳——他們享有同樣的記憶,同樣的愿景,同樣的性格,同樣的思維模式,同樣的執念,以及同樣的名字。因此,每一個克隆都是法比烏斯·拜耳。他們不分彼此。
“但他應當為他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摩洛克終結者又說,“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一點。”
“我并沒有在說‘要放過他’。”費魯斯的聲音在艦橋當中平靜地響徹,“我們會殺了他的,但從效能上考慮,我希望他能夠死得更‘有價值’一些。將他帶來我的工作間吧,我有些話想要當面與他談。”
法比烏斯謹慎地繃緊了自己的肌肉。最后的這句話令他意識到,這個被機械構造出來的“費魯斯·馬努斯”很可能并不是所謂的憎惡智能,而是有什么人躲在它后面說話。這是個大發現,他本可以就此干脆地自殺,啟用自己的下一個備份——這也已經值回票價。但在兩位暫且收起了武器的摩洛克終結者向他走來的時候,他并沒有試圖逃跑或者反抗。
他確實很想知道,對方想要跟他說什么——不論藏在這個精妙的機械構造背后說話的人到底是誰。
——
倒在荒野上的克隆體丟開了自己反射性握住的石頭,費力地試圖扳開多恩鐵鉗一樣的那只手。在后者沒有再度施力的前提下,他很快成功了。
去除掉脖頸上的桎梏之后,他終于能拖著自己殘破不堪的甲胄和軀殼從對手的鉗制下灰頭土臉地爬出去了。這些動作顯然都跟優雅和完美沒有任何關系,但在剛剛經歷過一次生死一線之后,克隆體選擇對這件事看開一點。比起在意那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他不如大口呼吸一下荒原戈壁上帶著浮塵的嗆人空氣,在自己的腦海里短暫地謳歌一下生命的美好。
差一點——只差一點,他的頸椎就會被捏碎了。克隆體對此依然心有余悸。在這種情緒的驅使之下,他在劇烈的咳嗽中選擇無意識地盡可能遠離了始作俑者,但實際上,在這一連串慌亂中手腳不協調的爬行過后,他也并沒有成功離開對方多遠。
多恩茫然地待在原地——看起來還是完好無損的,只是表情定格在了一個奇怪的樣子上。他還沒能完全從自己的憤怒當中脫離開來,但任誰都能讀出他臉上顯而易見的茫然無措。性格一板一眼或許是他的優點之一,但相對而言,如果在一板一眼的多恩眼前發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突發事件,他對此作出反應的速度總是要比另外一些思維更加靈活的兄弟們慢上兩三微秒。